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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5:38:14 作者: 程與京
    明明原本也老瞧見的畫面。

    可不知道怎麼,看她這樣心裡那塊忽的像被揪了下。

    抵達醫院,溫知予姑母接的他們,兩人從摩托上下來頭髮還有點亂,來不及整理,進去後就開始詢問、辦事、繳費。

    據她姑母講才知道她媽媽是急性闌尾炎,中午的時候肚子就疼了,一直沒管到下午上課一下人撐不住直接疼倒了下去。當時底下學生全都蜂擁似的上來查看,擔心老師身體。之後送醫,進手術室,她大姑也是不知什麼情況慌了神給溫知予打電話,把她沒給嚇得夠嗆。

    知道不是腫瘤復發,溫知予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之後,姑母下去買飯,溫知予留守在手術室外孤單地等,顧談雋在旁邊陪。

    他站在窗邊,轉過頭看坐在長椅上失魂落魄的女孩。

    確實沒怎麼見這姑娘那麼失措難過的樣子,哪怕之前事業受阻、人前無面、再或者第一次熟悉不了解的商務流程,她雖自卑,但也堅韌,不會喊苦,也不會輕言放棄。

    正如那天雨夜站在松晏的廊檐下挺直的背脊,心如素簡,性若淡菊。

    可今天只是得知媽媽可能出事的消息,人前直接失控,恨不要一秒落淚。

    「沒事吧。」他出聲問。

    溫知予出神的情緒被他聲音打斷,抬眼,搖了搖頭:「沒事。」

    現在比起那會兒已經好多了。起碼能想事情,能思考,也就是擔心手術進展罷了。

    「闌尾炎算是比較小的手術,會比較快,風險率也不是很高。」

    「我知道的。」

    「你媽媽原來得過類似的疾病?」

    「嗯?」

    接觸到她的視線,他又試著換了個說法:「嗯……看你那麼著急,感覺好像原來媽媽身體也不是很好的樣子。」

    溫知予垂眸:「我媽原來得過惡性腫瘤,當時手術很危險,後來才好,我剛剛以為是腫瘤復發。可能在你朋友或者同事面前沒太顧形象,不好意思。」

    「沒事,沒什麼的。」他又問,「你爸呢?」

    「我爸在出車,現在在無錫,他一年上頭都很忙,我大姑應該還沒發消息,出車麼,老怕在外不安全的,我和媽媽一般都不敢給他發消息。」

    「嗯。」

    顧談雋點點頭,對這姑娘的家庭情況差不多也多些了解了。

    耿直,踏實。

    家庭條件或許並非最好,但勝在溫情。

    「會沒事的。」他安慰。

    其實溫知予到現在已經沒多大事了,要是一個人靜坐說不定還可以捱。旁邊有他,他一出聲安慰,鼻尖的那股酸不知怎的一下又涌了上來。

    埋著頭,就壓抑眼眶裡的淚。

    其實她媽媽真的很好的,別看陸芹平時嘴碎喜歡講她,可哪個媽媽不喜歡講兩句自己女兒,關係好才相互拌嘴。以前為了溫知予的學習,初中沒少操勞,又要備課又要教書還得起早貪黑做飯,後來會得病都是那時候落下的病根。

    所以她努力學,拼命學,可是媽媽生病了,她真的特別特別怕,媽媽得腫瘤那一刻的感覺她這輩子都不想再體驗。

    顧談雋看著她憋淚,心裡莫名難受。

    他回過頭,出神地盯著手術室的門,記憶紛飛,忽然記起好像也是很久以前,他也是在這種地方流過淚的。爭吵、混亂、歇斯底里的畫面快晃了眼。

    他想到了嚴苛冷漠得不像人一樣的那兩個人,以及早在記憶里塵封好久不敢再想起的那個存在。

    心臟窒息一樣地輕抽。

    他低頭,下意識想摸煙,動作又停了。

    最終還是看回她,輕嘆一聲氣,走過去,遞了張紙巾過去。

    「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吧,眼淚出來才好受點。」

    溫知予搖頭,又說:「不用。」

    他也不知道怎麼安慰,知道這種時候吧,安慰也沒什麼用,難受是必然的,他理解。

    只是,想到她剛剛著急地過來,第一個就找他的樣子。

    明明人群里第一眼只有他的。

    他問:「倒是你,是不是只有有事的時候才會想起我?」

    溫知予茫然:「嗯?」

    他只看她,並不說。

    她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說:「不是。」

    「那今天在嘉禎怎麼跟我裝不認識。」

    溫知予都要忘了,那會兒消息本來要回的,畢竟是工作又是在投資人公司總不好那麼張揚。

    她想解釋:「我……」

    「好了。」他說,「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和媽媽感情那麼好啊。」

    她嗯了聲。

    「我媽,可能就和天底下無數平凡的媽媽一樣,說話喜歡大嗓門,老是喜歡叉腰訓我,可是她又很沉默地愛我,初中我上學車壞了,她頂著大雨送我,高中,我第一次練電動車非要載她,把她帶摔了膝蓋流血晚上疼得睡不著,愣是一句也沒說我。」

    「我以前怕她,可又愛她,我捨不得她生一點病,出一點事,我只希望我的媽媽健康平安。」

    他聽著,沉默,只說:「真好。」

    「怎麼了?」

    他笑:「我媽就從沒這樣過,他們兩個事業強人,從不會管我這些的。」

    想到了什麼,她又問:「我直接把你喊過來,你朋友不會說什麼吧。」

    「嗯,不會吧,或許確切來說他們也不是朋友,都是事業夥伴。」

    「那他們……」

    「現在才想到這些?」

    她神色兀滯。

    他又低了低頭,安慰:「沒事,我跟人說了,都理解的。只是回頭估計圈子裡又該說,我跟人聚會準備談工作忽然被一女生喊出去的事,可是吧,也不重要。生來平凡,做什麼哪有那麼多人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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