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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5:12:03 作者: 豈川
    章雨椒心底冷嗤。

    章耀輝早年做陶瓷生意的,雖說文憑低,但形貌俊逸、風度翩翩,加之那張嘴能說會道,又趕上了外貿最新盛興的那年代,資產一度水漲船高,也就這時候和朱朋吉結婚的。

    婚後惡習袒露,賭、嗜酒、懶惰成性、貶低伴侶,像在朱朋吉面前揭開一道道潰爛生膿的疤,她及時止損,提離婚。

    章耀輝怎會輕易放她走,好在朱朋吉有個哥哥魁梧如山,把章耀輝打了頓,逼他離婚。

    不過他硬把孩子留下,以為朱朋吉能心軟,哪知那娘們心比石頭還硬,連孩子也可捨棄,只為脫身。

    陶瓷外貿公司缺朱朋吉把關,日漸式微,最終破產。

    章耀輝後來回縣城老家開了家陶藝館,不過兩天開業三天關張休息的模式,也就勉強餬口。

    如今跑來說做生意周轉,無非是缺了賭本。

    「沒錢。」她漠言。

    正好司機在朝她招手,她錯身朝車走去。

    邁步那剎,高度集中注意力身後的風吹草動。

    章耀輝可能忌憚這地方人多有監控,沒跟上來,直到關緊車門,她徐緩卸了口氣。

    司機關心,

    「小姐你怎麼了?」

    「沒事,開車吧。」

    當晚,章雨椒躺在柔軟大床,本該輕鬆入眠,可她卻像小時候那樣,一閉眼,發現自己在無限縮小,四野黑魆空曠,無限放大。她的身體縮啊縮,變成螞蟻大小,能被人一腳踩死。

    她輾轉反側,腦子沉甸甸地清醒。

    最後掀開被子,躊躇在朱朋吉臥室外。

    可舉著片刻的手還是未能敲響。

    她不確定是否可以在朱朋吉面前展示懦弱,這是朱朋吉以之為恥的。

    她需要的是一個繼承人。

    章雨椒也在向此靠近。

    裹緊被子時,她不禁將自己代入成朱朋吉,假使她遇上這種狀況,該如何自處?

    大概是比對方更加無賴。

    章耀輝典型的欺軟怕硬。

    可常年被揍,骨里基因仿佛攜帶著對那人的懼怕。

    鮮血、暴力……

    悉數重映在細碎的夢裡。

    初中白綠相間的校服袖口鬆了,滑至手肘,露出截紫紅的小手臂,像腸衣透明的臘腸。

    先是寺廟苦櫧樹上掠過一眼。

    如今,狹窄昏暗的老樓道,一頭銀髮的辜惻盯著她手臂怔忪,

    「誰欺負你了?」

    章雨椒撳樓道頂燈的手放下,袖子隨之盪落,遮掩傷痕。

    她表情無謂,

    「沒誰。」

    「我瞎,走路摔的。」

    緊接從書包側兜掏出鑰匙片,轉兩下鎖眼,推門時說:

    「剃頭的推子就在那邊衛生間柜子里。」

    「把你那頭白毛推完趕緊走。」

    他又從寺廟提了袋素包子來找自己,美其名曰省她跑一趟。

    路上同學目光此起彼伏。

    她勒令他把一頭炸裂的白毛給剃了,否則別來找她。

    他不發病的時候倒好說話,點頭答應剃。

    章雨椒家有老式剃頭的推子,小時候她不會扎頭髮,自個兒用那個推過扎手的寸頭。

    始料未及章耀輝該打牌的點,卻在家抱女人,客廳凌亂不堪。

    像兩條野狗在彼此身上刨土。

    女人扯條裙子穿好起身,撥了撥酒紅髮絲。

    「喲,你女兒?」

    掃一眼旁邊模樣頂尖的銀髮男生,推了推正光膀子系皮帶的章耀輝,滴溜溜地笑,

    「虎父無犬女嘛。」

    被擾好事,章耀輝操起只菸灰缸砸來。

    旁邊辜惻推了下她,堪堪避開。

    砸偏了火氣更盛,胡亂發泄,

    「菜呢!放學不買菜回來老子吃空氣!養你個賠錢賤/貨!」

    渾然忘記自己怪章雨椒碰了他牌桌導致他輸錢,斷了她生活費。

    不過章雨椒這節骨眼自然不會指他錯處觸霉頭。

    她只表情木然說:「我去買。」

    便轉身。

    「站住!」

    「等你買早餓死了!把客廳收拾了!」

    茶几是他們中午吃剩的盒飯,抱枕七倒八歪,女人起身挽章耀輝時,沙發上留了條她穿過的內褲。

    章耀輝拍了拍女人的臉,

    「寶貝兒咱出去吃。」

    「給他們小年輕騰地方。」

    正中他鼻樑骨的正是最先砸出的那隻菸灰缸。

    破了道坎的鼻樑血涌如柱。

    辜惻拉著她走了。

    女人的尖叫聲和章耀輝的喝罵糾纏她整晚睡夢。

    當次日她精神頭不濟,在一場私人宴會錯將白酒當果汁入口,結果被嗆到劇烈咳嗽引來殊多視線時,朱朋吉察覺到她的異狀,在無人時詢問:

    「你今天怎麼了?」

    「昨晚沒睡好。」章雨椒避重就輕。

    朱朋吉狐疑,「那讓小張先送你回去,三天運動會也累了,的確要好好休息。」

    捫心自省,當前夫想拿女兒禁錮朱朋吉自由時,她對自由、事業的嚮往遠大過了對那絲絲血緣的留戀。

    縱使章耀輝敗絮其中,也不至於虧待他親生女兒,她就這麼不負責任地心安理得了十餘年,甚至沒回去看過一次。

    就連想將她接回來,也是她知曉,辜家的孫子,辜惻和她一邊大,而不少世家打著和辜家聯姻的主意,才有了她後續將撫養權掙自己手裡的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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