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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5:12:03 作者: 豈川
    他比朱朋吉身邊那些生意場上的長輩還難搞定。

    時而的情緒,她經常不明白是何緣故。

    譬如現在,他不許自己走, 卻不搭理自己話茬兒。

    終於, 他唇瓣動了動, 委頓的音色,

    「你的手,也要拿筷子、拿筆。」

    「就因為我跳舞,我的手就更珍貴了是麼?」

    難道不是嗎?

    他身體條件優越,舞蹈秉賦高,是所有人既定的認知。

    在他仰首質問的視線里,她愣愣點頭。

    他便又別過臉,視線杵向床頭,再不跟她講話。

    校醫已經處理好傷口,騰身出病房,去隔壁開藥。

    校醫一走,剩一室空氣愈發凝頓。

    章雨椒不想面對滿室默然,便提議,「你餓不餓?我去給你買晚飯吧。」

    現正值傍晚,黃昏泛泛,是平時晚飯的點。

    說著想抽手。

    當一滴溫熱的水「啪嗒」,滴在自己手背時,她登時僵硬,憶及舞房他戴棒球帽那幕。

    他在哭。

    章雨椒慌神。

    她無措至極,弄不准自己哪句話惹他情緒翻湧,抑或是說傷口太疼?

    不管哪種緣由,她都應付不了。

    真想問問鍾淵,他們那群朋友,是不是也見過他這樣淚漣漣到破碎的模樣,又是怎麼安慰他的。

    揣測無果,她硬頭皮坐在原先位置,算是阻隔了他一瞬不動的視線。

    那道濕漉漉的視線微晃了下,隨即落她眼裡。

    將她淹沒。

    她扯了床頭櫃面一張面巾紙,去給他擦下頦的水珠。

    紙巾被洇濕,在她手裡捻揪成團。

    做完這些,絞盡腦汁只安慰出句,

    「別哭了。」

    他終於肯出聲,不過喉管里一句喑啞的話音卻令她愈加惑然。

    「和我待一起,你很難受麼。」

    她只是無措,絕沒有難受不適。

    頓時搖首。

    「可你要走。」

    她回憶,忙補充解釋,

    「我是說去買飯,給你。」

    「藉口。」他接。

    捫心自問,的確有點尋機開溜的意味,但歸根結底還是因她待這兒實在應付不了他漫天席捲她的脾性兒。

    在她不知作何描述時,原本乾涸的淚痕再度淌過道晶亮。

    又聽他言語確鑿,

    「你根本不願意靠近我。」

    這是什麼意思?

    「要鍾淵喊你。」

    「才過來。」

    鍾淵?鍾淵剛才從校醫室病房出來時,和她說了句,辜惻想見自己,才有她後續進來的這切。

    可前面那句是什麼意思?她鎖眉琢磨半晌,試著為自己辯解,

    「我沒有不願意。」

    「我一直在病房,」她指了指靠門口的位置,「喏,就在那。」

    「人太多,被擋住了。」

    「後來校醫說別圍著,我就出去了。」

    辜惻的情緒,是從舞房羅馬簾後,望見章雨椒給柳葉開遞稿子那幕開始積累的,主席台春光明媚,而他們彼此身上,莫名溫和澄淨,理智告訴他,遞個稿子而已,但腦中那根弦還是不受抑制被牽動,大概是那畫面太登對。

    到後面,一點點增添。

    病房沒有她。

    她要走。

    見他陷入怔惘。

    「是真的。」

    她強調,

    「我沒有不願意靠近你。」

    說著,又抬手,用紙巾去拭他那道淚痕。

    揪成團的紙巾沒捏穩,一不留神脫手滾落。

    手已經伸至他頰畔,圖快,直接用指腹搵了把那道淚滴,連自己也未曾注意動作的親昵。

    辜惻只覺有片溫熱的羽毛拂過臉頰,一路引起心尖的顫慄。

    他原本跌入淵谷的情緒緩緩回升。

    這時才回籠神,自己竟一直牽拽著她手腕,忙鬆了開。

    幸而她一直盯著自己的臉,沒注意到他慌張的動作幅度。

    被她直戳戳注視眼睛。

    眼皮不禁閃了下,他強行說:

    「是手太疼,我才那個的。」

    「哪個?」

    章雨椒一時沒轉過彎。

    辜惻一噎。

    埋低臉,話音含糊,

    「哭。」

    「哦。」

    覺得自己反應不夠明顯,她立馬加重語調,

    「哦哦哦!」

    「我知道的。」

    暗自長長舒出口氣。

    後來辜家醫生來接他去醫院做檢查,章雨椒目視漸行漸遠的車輛,像打了場硬仗似的,有種劫後餘生的恍惚感。

    經檢查,辜惻骨頭無礙,只是皮外傷要養一段時間。

    眾人皆以為他要居家修養,沒成想翌日一早他便重返學校。

    清晨輕颸中,拾級穿過看台夾道時,視線無數。

    他裡邊是件短袖,方便紗布纏繞,校服外套易悶著傷口,只穿了一邊,另側則披在肩頭。

    孫冽誇張至極。

    走在前面,又是給硬邦邦的看台座位鋪屁墊兒,又是提著只保溫桶,裝著大補湯。

    辜惻盯著座位那隻兔子造型的軟墊,額角抽搐。

    「這是什麼……」

    「墊屁股的啊,早上坐著涼。」孫冽解釋。

    「扔了。」毫不留情。

    孫冽嘴裡嘟囔,默默拿給自己墊,又擰開保溫桶蓋,在一股紅棗骨頭肉香味中深嗅了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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