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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4:36:03 作者: 威威王
    在這種時候,白千灣的大腦依然我行我素地想像著與這些事毫無瓜葛的古怪想法。

    周楊幾乎快坐不住了,他的驚恐化作了憤怒,像火鍋里沸騰的湯水,咕嚕咕嚕地冒起了泡泡。好在白千灣的沉默沒有太久,在憤怒澆灌在他身上之前,他回了神,說道:「除非你知道下蠱人是誰,找到他,得到解法。或者殺了他。」

    他的眼裡掠過了興奮的光線。

    但這情緒好比窗外的飛躍鳥雀,只是轉瞬即逝。周楊已無心顧忌白千灣的微表情,他滿腦子都是上司王俄傑的慘狀,巨大的籃球腦袋,皮膚紫黑皸裂,流出綠色的膿水,惡臭的氣味仿佛從下水道里飄散而來----他不想變成那副模樣,更不願去死。

    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咬牙道:「我怎麼可能知道那人是誰!」

    「王俄傑懷疑過誰,不妨稍作推理與猜測?」白千灣提議。

    周楊夾帶著憎惡的眼神冷冰冰的:「他懷疑的人就是你。」

    「可是,那不是我做的。」白千灣無所謂地攤開手。

    「我好不容易才混出來,開上好車買房子……」周楊已全無白千灣與他重逢似的淡然和優雅,神經質地不停地摳弄他的手腕紅痣,雙眼發紅。他現在只是一個瀕死的歇斯底里的病人,在崩潰的湖水邊緣渴望一顆拯救他的稻草。

    他停了下來,頹然不已:「我該怎麼辦?」

    怎麼辦?

    杯子裡的草莓和奶油已經被白千灣攪爛,像一坨紅色血水。

    他默念著周楊不久前的話:「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周先生原本這樣想……但是,世間的受害者,並非完全是做了虧心事的人吧。」

    周楊怔怔地凝望白千灣,對方長長的羽睫輕輕扇動著,事不關己的兩片薄唇無意吐露的,於他而言卻是驚人之語。

    冷汗從鬢角滑落,周楊呆立原地,久久說不出話來。

    白千灣並沒有覺察周楊的變化,他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揣測宋弄墨應當返回B區公寓了。他得早點回去才行,否則以後真說不定脖子上多一道choker。他起身告辭,從周楊身邊走過時驟然被後者一把抓住了手臂。

    「幫幫我吧。」

    周楊眼神仿佛碎冰般脆弱無助,他臉上一層薄汗,濕漉漉的。

    他說:「從前的事情是我做錯了,但無論如何,也罪不至死……」

    周楊這是在為了什麼,又是向誰懺悔呢?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白千灣輕輕地搖了搖頭,將自己的手臂遠遠拉開,「而且,我幫不了你。」

    那些與邪術相關的書籍被他留在了D區的老房子裡,自他走後,他再也不曾碰過。

    「可你是巫師啊,」周楊低聲哀求,「你總懂得一些什麼吧?比如延緩蠱術發作的辦法?」

    白千灣為難道:「我早就不做這些了。」

    與此同時,小康王宛若飛舞的蝴蝶般飄入了B區的房子,將身體倒掛在吊燈上。臥室的大床空空如也,鐐銬也和出門時一樣,端端正正地疊好放在桌上。牢房一如既往地安靜,唯一消失的是不知所蹤的越獄犯人。

    「毫無自覺的囚犯應該好好懲治。」小康王搖頭晃腦,「你這樣不行啊,馭下之術,你可得好好學。」

    主臥門口倚著一個男人,正在手心裡攏合打火機的火焰。煙霧從點燃的星火從抽出飄散,他取走香菸,微不可聞地嘆息:「我總不可能把他完全關在這裡。」

    小康王笑嘻嘻地拆穿他:「你可以,只不過是『不忍心』罷了。」

    不忍心嗎?宋弄墨也在心裡問自己。

    儘管深知白千灣的本性,但長久以來,宋弄墨面對著的他年年日日披著人類脆弱美麗的外殼,那張孱弱明亮的笑靨總是能蠱惑人心,若不是那件食人案,誰也發覺不了他的野蠻獸性。

    該責怪白千灣嗎?宋弄墨並不打算這樣做。白千灣總是會回來的,他很懂得分寸。宋弄墨甚至能猜想到不久後白千灣回家時,如何低眉順眼同他道歉、親吻以及耳鬢廝磨。

    他們自少年時代以來不可名狀的曖昧才是彼此手腕上的甜蜜枷鎖,也正因如此,兩人都願意退讓妥協。

    「你喜歡他吧?」小康王說。

    宋弄墨煙霧瀰漫的側臉浮起淡淡笑意:「這種事還用問?」

    「我可算是娘家人了,兜兜轉轉兩千多年,我和他這對早逝的兄弟又以另一種方式相識,很有緣分了,」小康王揶揄地眯起眼睛,「你也是呀,我真沒想到我們會在22世紀相遇。」

    小康王與白千灣長得並不相像。古時候崇尚的武人之貌約莫就是以小康王為典型例子了----濃眉方下巴寬額頭,與白千灣那張秀氣面容毫無相像之處。說來實在奇妙,儘管如此,他們在某些時刻有微妙的神似。

    「我也是?」

    「巫師和太子私相授受,不知羞恥,我可是親眼見著的!」小康王凝望著天花板上的浮雕,已然陷入千年前的回憶中。

    「不知羞恥?」

    儘管頗感荒謬,宋弄墨仍被小康王的形容愉悅了幾分。

    「我不如托給你一個夢吧,」小康王慧黠地眨了眨眼睛,一想到白千灣曾經不許他託夢於宋弄墨的囑託,他便玩心大起,「很好玩的,那些上輩子的事情。那時候,白千灣和現在也差不多----可能脾氣要更壞一些,把你欺負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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