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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4:36:03 作者: 威威王
虧他還把兜帽拉上了,免得自己此刻的形容嚇著其他人。
路過門口保安亭,白千灣被保安說教了一番,「不能在學校待這麼久啊」、「小心出事」這種話,燈光昏暗,他們也沒有注意到白千灣的模樣如何。
「小孩子和別人打架了啊,」自來熟的計程車司機哈哈笑了幾聲,「唉,年輕人就是精力好。去醫院?」
「不是,回B3路。」白千灣勉強把自己塞進了車子裡,他像個麵粉袋子似的撲哧摔在後車廂,手裡黏糊糊的,是血。後視鏡里照映出一張青紫腫脹的臉,左眼像是塞了桌球似的浮腫,眼睛只能睜開一道縫。嘴巴鼓鼓囊囊的,因為牙齦和口腔也出了損傷。更不要提他身上的傷了,手臂有骨折的跡象。這樣的慘狀,他還是生平第一次經歷。
在B3路的小診所里略微包紮了一些皮外傷和骨折的地方,醫師絮絮叨叨地教育白千灣少打架多讀書,他只能點頭稱是。回家之後他狠狠睡了一覺,第二日醒來,窗戶里展開深藍的天空,天還未完全亮。白千灣洗了把臉,在床上靜坐。
他很清醒。
咒語和儀式的步驟在眼前徘徊。
儘管一直明白自己心底藏著蠢蠢欲動的冬眠大蛇,但它的甦醒委實叫白千灣始料不及。他完全不想步白騁的後塵,無關其他,只是純粹對白騁的厭煩而已。
雖然他是個怪物,但他不能殺人,否則就會變成白騁的模樣了。
再說,如果他做了什麼,宋弄墨恐怕會為此發瘋。
怎麼辦呢?
如果宋弄墨此時就在這裡就好了……
不久之後,電話鈴聲急速響起。
班主任的呼喊氤氳著怒氣:「怎麼可以不請假就曠課呢?」
「抱歉。」
「什麼時候回到學校?」
「嗯……暫時不回去了。」
「生病了嗎?」
「是的。」
如此結束了對話,白千灣拖著疼痛不堪的身體前往浴室。
剝去衣物之後,出現在鏡子裡的他幾乎被拔掉了所有頭髮,頭皮大片結痂,如同趴著一團螞蟻,僅剩的幾撮頭髮如同荒漠裡孤獨的雜草般突兀。赤/裸的身體多了幾行鮮艷的大字,用刀尖劃破皮膚深深刻下的文字。殺人犯。殺人犯。殺人犯。殺人犯。
幼稚又惡毒的話……
可怕的是,白千灣懷疑自己正在向這三個字進發。
宋弄墨不在他身邊,他又變成了獨自一人,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他打不通宋弄墨的電話,簡訊也如石沉大海。他頓悟自己是太依賴對方了,何況這種事也不能隨意說出口。「我想殺人」----這種事還是藏起來好了。
第三天的白千灣依然沒有前往學校。
班主任的話語帶了懇求的味道:「病好了,為什麼不肯過來呢?」
「學校里的氣氛難以忍受。」
「我明白,」班主任長長嘆了一口氣,「你是『超自然事件社團』僅剩的兩人之一,害怕成為下一個受害者,是嗎?」
白千灣笑了:「是吧。」
「那你……」
「有點想退學,可又擔心這樣會使得宋弄墨成為唯一目標。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老師給我一點意見吧。」
「這……」
第四天,白千灣拔掉了電話線,他帶上所有現金和一腦袋咒語離開白家進入Z區。Z區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在強行施咒迫使自己遺忘某些事情之後,白千灣徹底變成了一個怪人。他像是得過怪病,頭髮只剩下一點點,眉毛也好像被扒過,光禿禿的,頭皮上有剝落的血痂痕跡,不能細看,否則有嘔吐的危險。他被Z區的小孩取了難聽的外號,去打工也會被人嫌棄,只好在半夜出來做卸貨的工作,免得嚇著別人。
幾個月後頭髮眉毛長出來的白千灣看起來正常了不少,但是因為常年戴著口罩,說話瓮聲瓮氣,問道他是從哪兒來的,來做什麼,他自己也咕咕噥噥說不上來的緣故,被房東懷疑是有精神問題。不過這在Z區不算什麼稀奇事,Z區很快接納了他。
白千灣開始在Z區從事一些和靈異相關的事務,比如招魂、超度、問靈等等,沒過多久就變成當地的神棍之類的角色,收入勉強可以填飽肚子。當然,迷戀上電子產品之後,靈異事務收入已經不能滿足他的需求了。
七月份,白千灣存款見底。不得不出去做兼職,離開群租房時,房東調侃白千灣:「難得看你白天出門呢。」
「嗯,要去找工作了。」
「誒?你要找工作啊?」
「是啊,沒錢吃飯了。」
雖然白千灣初中畢業的學歷和未成年的年齡想也知道找不了什麼高薪工作,只能在餐廳勉強當個臨時服務生,這樣也算聊勝於無,幾經權衡之下他來到了B區一家中餐廳打工,一想到這個月結束就能買個新筆記本電腦,他就充滿了端菜的動力。
「歡迎光臨。」
白千灣抱著菜單微笑。
來人是一位年輕男人,也許用青年形容更合適,大概二十歲的年紀。他點了山楂玫瑰冰粥、苦瓜釀蝦茸和冰花煎餃。
之所以白千灣會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這個顧客第二次、第三次和第四次來時都點了一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