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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4:34:30 作者: 威威王
    「不用你安排這種事!」談越皺起眉,說話帶了點不知哪兒來的嗲氣,「太討厭了。」

    司徒置若罔聞,又說:「你記得把客棧的照片什麼的都帶走,還有那張盤恩和牙美的合影。」

    「牙美是誰?」

    「前任活神。」

    「哦----為什麼要帶走這張照片?」

    「因為你要記得他們。」

    盤恩和牙美手挽手的形容浮現在黑暗裡。

    看著他們的臉,談越的心裡驟然有什麼東西跳了一下。很久之前的一個念頭,突兀地冒了出來。

    「他真的是我父親,」談越張開了眼睛,那張與他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依然揮之不去,他說,「對嗎?」

    「我說了,沒辦法證明是不是真的。又不能驗DNA。」

    「我和牙朵驗DNA就可以了吧,牙朵是不是見過盤恩的照片?所以他才提醒我別靠近你。」酒精的作用下,談越的猜測一下子崩堤似的涌了出來,「盤恩是爸爸,媽媽是誰?牙美?」

    「你早就這麼想了嗎?」司徒問他,「我以為你不太在意這種事。」

    「我是不在意。我是誰生的,無關緊要。但如果我猜的是真的,那麼你是誰?你不是牙美的孩子,我們不是兄弟。你是誰?」談越醉了。他喝醉了又認真之極的時候語速飛快邏輯清晰,與他清醒時判若兩人。

    司徒避而不答,「沒必要問了,他們全都死了,現在說這些也沒有意義。」

    談越卻替他說了:「----你是談克笙和嚴妮的孩子?是這樣嗎?為什麼?」

    屋外響起一聲驚雷,雨水似乎更兇猛了,屋頂有顫抖的聲音。

    「我之前就問過你,讓你想好了再問。」司徒說著暗滅了手電筒,小屋又陷入了一片漆黑。

    兩人端坐在黑暗裡,萬籟俱寂,談越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平靜,明明這是如此驚世駭俗的一件事,兩個倖存的當事人卻早已接受了這種現實,或者說,司徒早已釋然了。

    「我不是最初被選中的活神,你才是。」過了很久,司徒才說,「所以你被活神的面具吸引,我也不奇怪。只是沒想到你也會因為我的緣故致盲,可能人和神根本沒有什麼區別吧。」

    司徒又說起從前的故事,牙美和盤恩開了一家小旅館,談克笙夫婦是她的客人,兩對夫婦都生了男孩。有時候談克笙和嚴妮上山尋找庫爾,她就幫忙帶他們的孩子。後來盤恩自殺了,隨後談克笙與嚴妮也意外墜崖身亡,當時的眉族人說是因為他們上山尋找庫爾觸怒了神----庫爾是神的使者。

    第22章 第 22 章

    這種說法自然是無稽之談,至於活神牙美是怎麼想的,並沒有人知道。後來A市的人一批一批地踏進了她的旅館,最後一批人帶走了談夫婦的遺孤。在那之後,牙美很快也死了,把秘密帶進了墳墓。

    「嚴妮在山上救過打獵受傷的老邢,通過他,我十幾歲的時候知道了這件事,」司徒說,「如果你沒有回來,這事兒就算了,但是你來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回來,而且是兩次。」

    談越還沉浸在他口中的過去:「為什麼她要把孩子換掉?」

    「因為她的兒子被選上了,下一任的神就是你。其實神和人根本沒有什麼區別,那一點所謂的巫術也早就被我燒了,我不屑要那種東西……眉鎮走私已經有很久的歷史了,從她那一代開始,女人負責藏毒出境,她大概不想你也過這種生活吧,終日和毒品混在一起。」

    「交換人生?」

    「對。」

    談越眨了眨眼睛,他的胸口很燙,身體在發燒。有酒的緣故,也有別的原因。

    他們的人生被顛倒了,錯了位。蝸居在客棧里被限制不能離開W市的人本該是談越。甚至談越這個名字也本不是他自己的。司徒應該長在A市,有一對大學教授的養父母,生活優裕,長大後做一位畫家。二十六年前牙美的一念之差,令他們從此天差地別。

    他想了下,說:「對不起。」除了這句話,談越也想不出來他還能說什麼。

    司徒被遺落在了眉鎮,從十幾歲開始他瘋狂尋找過去的蹤影。他在報紙、雜誌、網絡上找到了談越,這個占有了他一切的男孩。談越過得似乎很舒服,家庭和睦,學業有成。畢業後他甚至把攝影的愛好做成了職業,令人艷羨。見面之前,司徒是這樣覺得的:談越是另一個世界的他,理想版本的他。

    數年之後談越來到眉鎮,司徒才發現一切都不是他以為的那樣。二十多年來,司徒代替了談越,談越卻做了另外的自己。

    談越辭職了,與父母斷了聯繫,沒有朋友沒有計劃沒有未來,唯一熱衷的事是自殺自殘,精神狀態堪憂。這與他從前看見的、想像的談越大相逕庭。

    司徒本應該恨他、討厭他,在竹林里狠下心殺了這個鳩占鵲巢的人。他卻顛來倒去地喜歡上了談越,連老邢都看出來了。這是理應無疾而終的一段感情。不想一個月之後,談越離開眉鎮又原路返回,以這種偏激的方式回饋了他的愛。

    雨又大了,窗玻璃在風雨里被撞得哐哐作響。黑暗之中,司徒執手吻了談越的指尖,一個冰冷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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