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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4:34:30 作者: 威威王
    他逃走了。

    由於他步行上山,行程被拉扯得很漫長,到達圖拉廟的時候,太陽已經掉在山腰處了,比談越的位置還要低一些。樹林霧蒙蒙的,被夕陽染色了,所以是金橙色的霧。他走得太急,門是被他撞開的,灰塵砰砰砰地掀了一地。一束金光籠罩著圖拉的神像,在它的注視之下,談越劇烈起伏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他彎下腰拾起寫著父母姓名的祈願鎖,手機又震了,嗡嗡嗡響個不停。他將手機拿了出來,把祈願鎖放進口袋裡,又離開了神廟。他走向孟拉山的斷崖。談越知道這個地方,他的父母就是在那裡斷送性命的。

    夕陽完全沉沒了,月光不夠明亮,談越站在崖邊打開手電筒,然而山崖下深不見底,黑乎乎的一片,他什麼也看不清。

    風很大,呼哨的風聲將手機持續不斷的震動聲淹沒了。談越盯著刺眼的手機屏幕----「111」,他為司徒填寫的備註名。

    一陣踟躕之後,他仍是按了接聽鍵。

    「你在哪裡?」

    「斷崖。」

    「不要做那些事……」司徒近乎懇求,「在那裡等我。」

    「嗯。」

    談越一口答應,他舉著手機,爬上了一塊大石頭。他坐在石頭上,在汩汩山風裡和司徒打電話。

    「我開著車,馬上就到了。」司徒說,「你為什麼不走?」

    談越說:「我明天再回去。」

    他掛了電話。

    山頂極冷,談越凍得瑟瑟發抖,他從石頭上跳下去時,正好看見司徒的人影穿過樹林。

    司徒也許是跑來的,胸口起伏不定,鬢角汗津津的。談越看了看他陰鬱隱忍的雙眼,又看了看頭頂的月亮。

    他說:「今晚的月色真美。」

    「是嗎?」司徒抬頭瞧了一眼月亮。其實月亮將圓未圓,更像一塊模糊的黃白色的餅,談不上美。

    談越爬上石頭,拍了拍他身邊的位置,「上來吧。」

    兩人並肩坐在斷崖上,腳下是空蕩蕩的風、無邊無際的黑暗。

    「『我說今晚月光那麼美你說是的』,」談越說,「聽過這首歌嗎?」

    「沒有。」

    「不解風情,你有空聽一下吧。」

    「你唱給我聽算了。沒有別的想說了嗎?」

    司徒掀開外套,擋著風點燃了煙,指間一星火光在夜裡被風摩擦著,越來越亮。

    「去自首吧。」

    「沒有那麼簡單,在這個地方,我還沒走進警察局就會被意外身亡。」

    「這麼猖狂?」

    「上一任活神死得很難看,她一口氣吸得過量,沒到醫院就死了。一個女人,她的孩子還很小。」

    「孩子?」

    「她的孩子是下一任活神,被選上的。」司徒說,「其實他們已經不需要信仰了,神的存在沒有意義。」

    「『他們』?」

    他竟然用了這個詞。談越想。

    「我和他們不一樣……帶上這個離開這裡,去哪裡都好,不要選W市和附近的城市,去報警。」他說,「我不能離開這座城市……」

    他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升起,一下子就被風吹散了。好一會兒,談越才明白司徒剛剛說了什麼。

    司徒攤開手,銀色的金屬在月色下閃閃發光。一個U盤。

    「裡面是什麼?」談越怔了怔,「你被軟禁在這裡了?」

    「部分證據。眉鎮有一個完整的走私團伙,製毒、販毒……祭祀夜是他們的狂歡。」

    U盤落入談越的掌心,撞上了他的戒指。司徒握著他的手掌,五指合攏。

    斷崖上,司徒在他手背留下了一個無望的吻。

    他一遍遍地說,快走吧。

    第15章 第 15 章

    「你去哪啦?怎麼臉凍得慘白慘白的,小可憐。」趙趙睡眼惺忪,暖烘烘的手掌摸了摸談越被風扇得失去溫度的臉。

    談越打了個哈欠,他累了:「我去山上了。」

    「叫你和我去爬山你不走,倒是和司徒去了一趟。」

    「不一樣。」

    「你們談戀愛啊?」

    「不是啊,你和易雲在談戀愛嗎?」

    「沒有哇。」

    「我跟司徒的關係就像你和易雲。」

    趙趙戳了戳在桌上泡茶的司徒的胳膊,「是這樣嗎?」

    「喝茶吧。」司徒端來兩杯熱騰騰的茶水,「今天很冷。」

    南邊的雨季和冬季重疊,天氣越是濕就越是冷,偏偏這個地方不屬於供暖地區。在斷崖上他們被裹在冷風中,背後是一片冷霧。談越抱怨天氣,司徒說如果談越待到十二月,能見到雨水凍成冰,到處都是冰,出門得換一雙抓得牢的靴子否則容易摔。談越幻想了這種情形,他和司徒揣著手在冰凍乳白的街道上行走,路白茫茫的,沒有盡頭。他又問司徒這和北方的冰雪是不是一樣的。司徒說他沒去過北方,他從來沒有離開過W市。

    有那麼一瞬間,談越險些說「和我一起走吧」。

    這個念頭是突然出現的,只停留了一秒,因為談越很快在懸崖勒了馬。撇開司徒走不走得了的現實因素,他和司徒的關係真的走到了這種可以不顧一切的程度嗎?他是因此猶豫的。正如談越說他們是炮友,趙趙問了出來,而司徒也沒有反駁。所以他也是這樣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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