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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4:34:30 作者: 威威王
司徒指了指談越離開的背影。
他要上樓去了,司徒並不打算留他在客棧里。就像司徒昨晚說的,看住他。
老邢挑了下眉,「帶上他,你確定嗎?」
談越詫異道:「你們在說我?帶上我要去哪?」
司徒沒有回答老邢的問題,他望著談越的臉,正色說:「我說了,我以後得看著你,所以和我去一趟牙朵家。」
牙朵家不是葬儀館,是在鎮的東邊,準確來說,是牙朵的叔叔牙傑家。牙傑家是一間不大不小的瓦屋,看著很舊了,破了一角的屋檐無聲地滴著水,從牆皮龜裂脫落的窗沿滲進去,弄濕了青苔。
司徒坐在竹椅里,他正對著牆上的窗戶。窗戶里,牙家的女孩兒們和談越在玩捉迷藏,談越的手捂在眼睛上,嘴上念著「十、九、八……」,他在倒計時,女孩子們全都躲起來了。司徒看見了牙朵,她小心翼翼地躲在樹下。
「只有這些了?」牙傑掂了掂背包,他問的是老邢。
老邢說:「因為阿白,虧了一大筆。」
牙傑沒說什麼,屋裡又重歸了寂靜,窗外歡聲笑語和尖叫聲此起彼伏地湧進來,牙傑對著窗吼了一聲「安靜點」,女孩們尖叫著跑走了。
牙傑在窗邊站了一會兒,突然說:「你怎麼把他帶過來了。」
「那個外地人是怎麼回事,他不買貨,他是幹什麼的?」他轉過去問司徒時,眼裡冒出來尖銳的警惕,從窗外的人影上劃了過去。
「祭品啊,」司徒笑了笑,說了一個詞,「不然還能是什麼?」
牙傑吃驚道:「是這麼回事?」
他打量司徒的眼神隨即變得曖昧了起來,「怎麼挑了個外地的?」
老邢適時地站起身,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他說:「差不多該走了。」
他們從屋裡出來時,談越蹲在樹下疊紙飛機,一群女孩子圍著他嘰嘰喳喳,一見大人們來了,頓時作鳥獸散了,只剩下了牙朵。談越把飛機給了牙朵,對上了司徒的眼睛。
「走了嗎?」他問。
司徒點了點頭。
來之前司徒和談越說他們來做生意,山上的棗可以賣了,牙傑是中間人。談越臉上不疑有他,可他見了牙朵,一下子就想到了牙朵的警告、司徒的警告。他們都讓談越小心對方。
談越跟在他們身後,三人一齊走向停在路邊的輝騰。老邢背著一個背包來,兩手空空地走,可見生意做成了。
鎮東和鎮西隔得老遠,開車也要一個多小時。路上堵了車,似乎是哪裡出了車禍,車龍一動不動的。「餓了吧,」老邢對司徒十分關切,他從車上下去了,「我買點吃的來。」
他一走,司徒就按了車鎖鍵,咔噠一聲。談越從后座上靠了過去,伸手連人帶椅地抱住了副駕駛上的司徒。他在司徒腦後說:「你上次為什麼讓我小心牙朵?」
「牙傑不是個好人,他看見你了。」
司徒任他抱著,他閉著眼睛小憩,聲音也有些含糊不清。
談越半信半疑,「是這樣嗎?」
老邢抱著個紙袋過來了,談越收回了手。
晚上回到客棧,談越洗完了澡就被司徒敲開了門,兩人又睡在同一張床上,蓋被子聊天。
「不要再自殺了……想想你的父母。」
司徒的聲音清澈又低沉,可惜念的都是令談越提不起興趣的詞。
談越不耐煩地翻了個身,「趕緊睡吧。」
第二天,似乎司徒睡前的勸導起了作用,談越想起了上一次神廟裡看見的生父生母的遺物,決定再去看看。他向司徒借了車,說他要去祭拜圖拉,於是誰也沒有阻止他翹班。
他記憶力還不錯,開車到山頂之後,按著上一次的路線把車停好,走進樹林裡。
就在快要看見神廟了,談越卻突然被身後一股怪力擒住了,一股怪味衝進了他的口鼻。強烈的失重和無力感從腳尖升起,他頭暈目眩,倒下去之前隱隱聽見了腳步聲。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深夜了,他睜開眼,望見的是一幕星光閃爍的夜空。不知被打了什麼藥,他手腳沒什麼力氣,舌頭髮麻。他艱難地翻了個身,在他身側的地方又是夜空,到處都是星星,又密又亮。
談越恍惚不已,這一切好像都不是真的。他咬著舌頭,痛感令他清醒了一些。他爬起來,跪坐在身下的木板上,這才發現他原來躺在了一葉小舟上。小舟載著他漂浮在深夜的水中,河水輕緩,倒映著夜空,把星星也複製了下來。滿河星光熠熠,他仿佛躺在銀河之中。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談越這樣想著,四處張望。四周太暗了,他舉起身邊不知誰留在舟上的油燈,也只是勉強看清這是個湖而不是河,湖邊離他極其遠。
「有人嗎?」談越在湖上喊道,然而耳邊只有蟲鳴和鳥叫聲。
片刻之後,他摸了一把湖水,又濕又冷,他不會游泳,跳下去就是死路一條。他回憶起失去意識時的情況,猜想有人把他綁架到了湖上。
找不著出路,談越只好在舟上躺了下來,和夜空的星星面對面。就這樣躺在一望無際的星空和粘稠的蟲鳴里,他不知為何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寧靜。從前充斥他大腦的父母的死、庫爾、眉族、司徒、活神……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和這片天空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