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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4:34:30 作者: 威威王
當時的談越聽了,說:「『嚴妮』翻譯成眉族文字是什麼樣的?寫給我吧。」
他沒有想到,時隔多年,在這個神廟裡他見到了寫著父母名字的祈願鎖。
談克笙與嚴妮在1992年墜崖而死,他們就死在這座山里。
談越茫然地環顧四周。
他們在這裡嗎?
你們在這裡嗎?
風很大,圖拉身上的彩繪都顫巍巍地吹散了一些。談越挪了挪仿佛灌了鉛的腳,小心翼翼,腳步沉重地躲開了掉在腳邊的鎖,他沒有撿起它們。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頹然地說:「走吧,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什麼也沒有說,司徒照常沉默小憩。其實談越腦子裡已經一片漿糊了,雖然臉上看不出來,因為他總是這種面無表情的樣子,就是老邢在這裡也看不出什麼。
像往常一樣,回到客棧時老邢已經回來了,他正在抹桌子,端了個臉盆。
他說:「去哪兒玩了?」
「山上,圖拉廟。」司徒回答,「好久沒去了。」
談越若無其事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司徒也坐下了,他點了一根煙。
老邢從他們身邊走過,進了後院。
煙霧從司徒唇間湧出來,談越看著,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嗯?」司徒疑惑地轉過頭,「有事?」
他大概以為談越要問圖拉的事情,就像他好奇活神的存在。然而都不是,談越已經不關心這些鬼神了,他從回來到現在心一直跳得飛快,好像身體已經圈不住他了。
他現在很想去死。
死之前他想和司徒接個吻。
於是談越按住司徒捏著煙的手腕,低下頭吻他。
他本能地摸索著司徒的唇舌,模仿活神教他的親吻。
門開著,隨時有客人進來,老邢隨時從後門進來,趙趙易雲夏升隨時從樓梯上下來,但他們在接吻。
司徒沒有拒絕他,唇舌交纏間,他的手從談越襯衣下擺伸進去,戰慄過電似的從談越皮膚上升起。談越趕緊抓住他的手,他在司徒唇邊說「不行」。兩人分開了。
曖昧旖旎在二人睜眼的一瞬間就消散了。談越冷靜地問:「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司徒笑了笑,反問他,「你想知道什麼?」
談越很失望,全寫在臉上,雖然他自己也不明白他想要什麼答案。他失魂落魄地丟下司徒,自個兒回到樓上了。
洗了個澡,他在鏡子裡看見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又換上衣服蓋住了這些醜陋的疤痕。在柜子里他找到了上次斷掉的繩子,仔細地打結接好,這一次談越把繩子擰成了三股。
這天夜裡自殺的時候,談越什麼也沒有想。
強烈的窒息感禁錮了他的聲音,思緒卻在身體裡到處飛舞,像無數隻飛馬在血管里奔騰。他想到了很多,談克笙、嚴妮、活神、司徒、趙趙……這種感覺很糟糕,瀕死的時候,談越能想起的只有他毫無意義和信仰的一生。
與此同時,司徒上樓了,他扣響了談越的房門,一下又一下,他並不知道談越正掛在繩索上搖晃著。大概敲到第五下時,他開始叫談越的名字,敲門的頻率變得急了。
砰砰砰,砰砰砰。談越?
接著,門被踹開了。
談越背對著門,耳邊的聲音是斷斷續續的。他隱約意識到,司徒在喊他的名字。
勒住他脖頸的東西一松,肺部突然湧進了新鮮空氣,談越忍不住又咳又喘。他被人抱下來,平躺著放在地上,談越艱難地睜開眼,他頭暈眼花,卻看清了司徒焦急又俊美的臉。
他看著他的眼睛說:「你不是瞎子……」
司徒跪坐在他身邊,臉色慘白,大概剛才被談越嚇得不輕。他望著談越,眼睛裡很陰沉,像個變態,一聲不吭地把繩子收回來攥在手裡,又在他身上翻出來自殘用的小刀,也沒收了。
「我想死的話……你是攔不住我的。」談越笑著說,「你不希望我死嗎?」
司徒的聲音很平靜:「你病了,我得看住你。」
他把談越抱上了床,關上門,檢查談越脖子上的傷。
司徒坐在床邊守著他,一刻不停,似乎在警惕著談越乘他不備繼續自盡。但談越只是在他的注視下躺著,病懨懨的,面容虛弱蒼白,他閉著眼睛呼吸平緩,一副快要入睡的乖巧模樣。
談越又疼又累睡不著,他一直在等司徒什麼時候走。然而過了很久,司徒還是坐在床邊,最後他脫了上衣睡在談越身邊。床很大,睡兩個人綽綽有餘。
談越莫名其妙,問他:「難道你打算以後和我睡在一起?」
司徒沒理他。熄燈之前,他幫談越蓋上了被子。
燈滅了,房間裡陷入一片黑暗。黑燈瞎火,適合抵足而眠。
很久之後,兩人都沒有入睡。
司徒問他:「為什麼尋死?」
當一個人問一個想死的人為什麼想死,可以得到很多種答案。追溯到童年陰影,家庭變故,工作壓力,抑鬱症等等等等。如果第一次在客棧自殺未遂時司徒這樣問,談越一定會回答他抑鬱症,而現在,談越不確定了。所以他沉默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談越身邊空無一人,房門被反鎖,他出不去。他一點也不意外,於是洗漱之後又躺回床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