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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4:34:30 作者: 威威王
    ----這人是個瞎子。

    「我訂單人房,小哥哥你別誤會,我跟他不是一對兒的,我是直的。你說是不是啊弟弟?」

    趙趙似乎沒注意到這點,還在嘻嘻哈哈地調侃。

    談越沒理睬他,財大氣粗地掃了桌上的二維碼交了一星期的錢。像是付了門票錢的動物園遊客,他站在櫃檯邊上,看珍稀動物似的觀察著這位英俊的盲人,眼裡充滿了好奇。

    就這麼看了一會兒,談越突然問他:「你是店主嗎?」

    正常店家怎麼會僱傭一個盲人做前台呢?除非他就是店主。

    男人頷首道:「我姓司。老邢是我的夥計,你們住著不好的地方就找他說說,我看不見不太方便管事。」

    談越十分意外,店主的漢語很流利,沒有一點少數民族口音,這在這種窮鄉僻壤里是不多見的。

    「老闆是病了嗎?」趙趙的態度和談越迥然不同,他一點兒不在意店主的口音和盲眼,「兄弟,我住你隔壁吧。」

    等趙趙也付了錢,老邢搬著他倆的行李從店外進來了。男人從收銀台後彎下腰,似乎在找什麼東西,老邢趕緊放下行李過去扶著他。

    老邢說:「我來就行了。」

    男人擺了下手,是拒絕的意思。他從桌下摸出一個厚皮本子,言簡意賅道:「填表。」

    談越接了本子和筆,原是一本登記入住冊。前邊的淨是些野比大雄、宇智波助助、張愛玲之類的名字。

    談越潦草地填了名字與日期,默不作聲地將登記表放在櫃檯上。男人看不見,目光直直地望著前方,問他:「填好了嗎?」

    「在這。」談越敲了一下桌子,「不好意思。」

    男人這才準確地拿走了登記冊,「沒事。」

    談越繼續狐疑地用眼神摩挲對方的身體。大四實習時他接觸了不少盲人。大部分人由於行動不便缺乏鍛鍊,身體不是瘦弱就是虛胖。他沒有見過客棧老闆這樣的----雖說瘦卻很明顯是經過長期鍛鍊的身材,忽略眼睛的問題將他丟進學校籃球隊、田徑隊裡也不違和。怎麼看,都和他印象里的盲人不太一樣。

    大概是他打量的目光太灼灼了,談越回過神時,客棧老闆身邊的老邢正狠狠地瞪著他,表情不善。

    男人對此毫無察覺,「你們倆剛到嗎,吃飯了沒有?」

    趙趙搖頭,「沒呢。」

    「讓廚房做頓飯吧,有沒有忌口的?」

    「沒有。」

    「不吃內臟。」

    趙趙和談越同時說。

    「你們休息一下吧,等會兒菜上了我讓老邢叫你們。」

    「唉,謝謝了。」趙趙說了一句。

    談越將行李放好,從樓梯上看下去,見一樓大廳里只有客棧老闆孤零零地坐在收銀台後,他就下樓了。

    客棧老闆大概沒有察覺到談越的到來,正鬆懈地靠在椅背上,略微駝著背。他不笑的時候冷冰冰的,陰鬱得有攻擊性,像這個地方濕冷天氣澆灌出來的人。

    談越問他:

    「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聞聲側過臉轉向談越的方向,說話時他略微揚了一下嘴角,好像在笑。

    他說:「司徒。複姓那個『司徒』。」

    「姓司?」

    「對。」

    「我叫談越。」

    司徒在桌上摸了一根煙,卻沒有點。他食指上戴著一枚光面銀戒,刻紋奇異,是一隻嘴尖得像鉤子的鳥。鳥的尾羽很長,從戒指的一端伸到另一端。

    談越見過這隻動物,巧的是也被刻在戒指上。

    母親的遺物,也是個銀戒指,也刻著這隻鳥。

    談越問他:「眉族男人都有戴首飾的習慣嗎?」

    「算吧,戴銀飾是這兒的習俗,不分男女的。」

    「是不是已婚人士的戒指上也要刻上愛人的名字?」

    「你說的是對戒,男方刻女方名字,女方刻男方名字。以前結婚或者訂婚時有這種做法。」司徒說,「打算送女朋友戒指嗎?出門右轉就是首飾店。」

    談越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附近的河水叫什麼?」

    「牙朵河。」

    「地圖上河水來自眉山。山裡有人住嗎?」他好像有一肚子問題。

    司徒不厭其煩,像個導遊似的解釋著:「有。獵人、植樹人、採藥人。邊境線上有軍人。」

    「真麻煩。」談越的語氣有些失望。

    山裡有人住著,聽這意思人還不少,他跳河的話很可能被人救起來。

    「你要去山裡做什麼,」司徒把弄著打火機,漫不經心地打聽著,「你來這裡偷獵嗎?」

    「拍照。」

    「旅客通常會問我『神』的所在,而不是在乎『人』在哪裡。」

    談越無視了司徒的旁敲側擊:「什麼神?」

    「眉族的活神,傳說他住在山裡。每年眉族人都要祭拜他,保佑來年風調雨順……」司徒低語著。

    正說著,老邢又從後門珠簾後走出來,隔著老遠他看向談越的目光里仍舊充滿敵意。司徒聞聲站起身:「我先去休息了,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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