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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4:33:50 作者: 威威王
    其實我不是很在意撞名,多大事啊。不過我很好奇容恩晚上叫他「暉暉」的時候會不會想起我,想想還挺逗的。

    飯桌上我們四人談笑風生,容恩同我聊在英國的生活,問我學了什麼,有什麼收穫,可見他平常對我的關心實在不足,也是,他沉溺美人鄉了嘛。我可不是什麼好學的人,在國外也是混日子,他應當問我沒有學到什麼,這樣我才能一一列舉。

    礙於飯桌上還有一個夏暉,我得給夏暉留個正經的印象,省得嚇著他。於是我說我看了許多書,洋墨水喝到打嗝。夏暉笑了,他問我:「你學的是文學?文學是學什麼的,寫書嗎?」

    他說話有點北方的口音,硬硬的,與他話語裡頭軟綿綿的天真活潑恰好相反。我忽然明白夏暉為什麼能把容恩迷得神魂顛倒了。

    「不是,我主要學文學理論。」我說。

    餘光里我看見姨娘翻了個白眼,我裝作沒看見。

    夏暉輕輕地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是寫書的呢。」

    我不知道他對寫書有什麼執念,但見他這麼遺憾,我不好讓他失望。於是我說:「我平常也寫點故事的。」

    他眼前一亮:「寫什麼?」

    容恩咳了一聲。夏暉亮晶晶的杏眼立刻暗了下去,他明顯收斂了情緒,低下頭去切牛排。

    容恩臉上沒什麼笑意,我不知道他是不滿我不學無術的回答還是不滿夏暉對我的親近。我沖他笑了笑,說:「我寫了個倫理故事。」

    姨娘詫異道:「什麼玩意兒?」她的北方口音又跳出來了。

    「一個男人愛上了不該愛的女人。」我說。

    第3章 第 3 章

    3

    故事是這樣的。

    年輕的兒子留洋歸來,發現家裡多了一個女人。她說不上漂亮,出身也不好,但他父親很喜歡她。他管她叫小媽。小媽喜歡穿旗袍,紅的,綠的,紫的,怎麼鮮艷怎麼來,她天天在家裡頭晃悠,披散著她那頭大波浪的剛燙過的捲髮,在客廳里喝茶喝咖啡,有時候開太太沙,聊一聊時政大事和文學。他很快就對小媽產生了難以言說的性.欲。

    很無聊的故事。我自己都覺得很無聊,所以我沒有把故事梗概說出來。但是我那句「一個男人愛上不該愛的女人」說出口之後,容恩和姨娘不約而同地表示了不屑。

    容恩說:「你在英國就學了這種東西?」

    我說我還學了Oedipus complex。在場沒有人聽懂,我頓時覺得很無聊,要是夏暉能聽懂就好了。

    但這事兒沒完。這是我回家的頭一個星期,容恩對我的容忍程度還很高,於是我貓在屋子裡寫《我和小媽》。寫到小媽的百合花旗袍時有人敲了我的門,我開了,外頭的人正是我的小媽。

    夏暉問我喝不喝茶,我的回答當然是:「好的。」

    夏暉捋了捋襯衣上的褶皺,笑得很靦腆。他似乎想和我搞好關係,也是,畢竟我是容家最後一個兒子。

    在樓下喝茶的時候我侄兒小寶抱著個足球到處跑,傭人們追在他身後,老鷹捉小雞似的,吵得很。那足球有他腦袋大,扔到沙發上又彈回去砸了他的頭。我呵斥他不要在客廳打鬧,夏暉則急匆匆去抱小寶。小寶正在氣頭上,狠狠推開了夏暉:「滾開,髒東西!」

    我大發雷霆:「誰教你這種話的?」傭人們嚇得不輕,連連說不是他們。

    然後我八歲的侄女英英跑了出來,板著臉把小寶拉走了,並且命令小寶同我和夏暉道歉。英英是個小大人。我這才鬆了口氣。

    夏暉臉色很難看。我寬慰了他:「等會兒我去教訓他。」

    他搖頭。

    我覺得夏暉在家裡處境堪憂。容恩還在呢,五歲的小子都能罵他。容恩要是沒了,豈不是要翻天?

    於是我又想,他得仰仗一下我了。

    茶又沖了一泡,我倆都喝了,假裝剛剛的事情不曾發生過。

    夏暉問我:「Oedipus complex是什麼意思?」

    「俄狄浦斯情結,」我說,「就是戀母情結。」

    他又問我為什麼叫俄狄浦斯,我就把俄狄浦斯的神話故事講了一遍,把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喝完了茶,我擼起袖子準備去教訓侄兒。

    不想夏暉忽然問我:「你那個故事能給我看看嗎?」

    我嘴上說,可以啊,你看吧,別嫌我寫得不好。

    我心裡說,好啊,太好了小媽。

    他笑了:「謝謝。」

    傍晚容恩從商行回來,聽傭人說起小寶的事情。他氣得不輕,又把小寶劈頭蓋臉罵了一通。小寶哭了,我又唱了一回白臉哄他回房間睡覺。我問小寶是誰教你說這種話的。他說是英英姐姐。我很吃驚。英英是女孩子,我不好教訓她,只好又把這事兒告訴了姨娘。

    吃完晚飯我和容恩在客廳抽了兩根煙。我們爺倆很久沒獨處過了。他說我讀了趟書回來像個人了。我問他此話怎講。他說因為我為夏暉出頭。又說我長大了。

    我又想起了我媽。

    其實他說的沒錯,我的確長大了,換成五年前我現在已經跟他打起來了。

    於是我笑著說夏暉是我小媽嘛,應該的。

    回去之後我把打字機砸了個稀巴爛,導致我只能寫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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