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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4:34:53 作者: 噫吁嚱鴨
    他隱隱地感覺到這枚戒指中一定承載了相當重要的承諾與感情,否則,不會僅僅因為一個想要摘取的舉動,就能夠給他帶來種仿佛靈魂都要被劈開的痛楚。

    孟卿鈺縱橫商界多年,他的直覺何其敏銳,單是從一枚小小的戒指以及內心湧現的情感,他就能判斷出自己一定忘卻了某些事情。

    而且——孟卿鈺心底一沉:他所遺忘的事,恐怕比自己所想的還要重要百倍,或許,甚至超越了生命。

    此時一番折騰過去,天空早已泛起了淺金色的光亮,晨曦透過寬闊的落地窗灑入室內,給予了原本昏暗的環境幾許光明。

    孟卿鈺輕輕蹙眉,下意識地將身側的的被子輕輕一扯,往上一抬,做完這些以後卻又猛然僵在原地。他看向一側空無一人的床鋪——那裡分明一個人也沒有,他的這些舉動,卻像是要特意為某個人遮擋光線一般。

    思及此,男人原本稍微緩和的臉龐上又帶上了些許沉思,因為他忽然意識到,自他被夢境所驚醒,除卻起初動作大了些,之後卻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克制著,甚至不會讓自己發出什麼明顯的聲音,像是——

    怕驚擾了某個仍在睡夢中的人。

    ……

    發現了端倪以後,孟卿鈺幾乎是立時就派人展開了相關的調查,將近段時間以來同他來往的人都查了個遍,得到的報告卻顯示並沒有異常,他身邊乾淨得也像是一直從未有人出現過。

    倒是他自己從一些帳戶的開支上發現了一些不對,包括以高價拍賣下的玉石與木料;大量購入的直升飛機;像是用於跟蹤與追查手段的投資……

    腦海中依稀閃過一些片段,但怎麼也抓不住,每當他想要細細深入,卻又會引發劇烈的頭痛,讓他連一絲一毫的突破口都無法找尋到。

    只是有一瞬間,眼前突然浮現出一根樸素的髮簪,其上點綴的白玫瑰花讓他驟然想起了夢中的那片玫瑰園。

    白玫瑰……

    他以前從未特別偏好某種花,怎麼會特別讓人種了這許多的白玫瑰,如果不是短時間的喜好發生了變化,那麼就是……為了某一個人。

    孟卿鈺倏地推開座椅,步伐有些凌亂地跨出書房,向花園中疾步走去,管家和傭人聽見動靜紛紛出來查看,卻被他眼中的神色狠狠定在了原地。

    孟叔侍奉孟家多年,也算是看著孟卿鈺一步步成長為今日的樣子,他知曉這個男人溫和表皮下的狠戾手段,卻第一次在那雙熟悉的鳳眼中,看見一種山雨欲來前被壓抑到極致的瘋狂。

    ……

    花園裡,大片大片的白玫瑰簇擁著盛開,經過精心的培養幾乎形成了一片爛漫的花海。

    孟卿鈺看著眼前這片與夢中相差無幾的玫瑰園,巨大的悲痛在頃刻間湧上心頭,像一座沉重的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還沒等頭腦反應過來,淚水卻先奪眶而出。

    自打他記事起,眼淚這種於他無用的東西就早已從他的人生中徹底地刪除而去,他早已忘卻了流淚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但是此時此刻,流淚卻似乎成為了他宣洩情緒的唯一一種手段。

    孟卿鈺分明什麼也還沒想起來,心臟卻像是突然被人從中間狠狠剜去一塊,疼得他幾乎失去了站立的力氣。

    他咬緊牙關,在恍惚中依稀看見眼前出現了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影,他眼神一頓,剛邁開兩步想要上前擁住他,那人卻像是陽光照耀下的泡沫,隨著風起緩緩地消失了。

    孟卿鈺的靈魂在那一刻,似乎也隨著那人的離去而消散了。

    然而,刻骨的疼痛卻讓他在一瞬間清醒過來,他咬著牙繼續尋找記憶的突破口,企圖通過與疼痛的抗爭來獲取一些有效的線索。

    當疼痛達到頂峰之後,記憶的枷鎖轟然斷裂,一些過往的片段倏忽間湧現出來。

    那道模糊的中的人影變得愈發清晰,熟悉的清絕臉龐衝著他緩緩展露出一個微笑。

    「哥哥」

    「孟先生……」

    我在、我在。

    「我也喜歡你」

    「我也,咳——」

    孟卿鈺終于堅持不住,「咚」地一聲跪倒在地,喉間猛地咳出一口血來,將眼前的白玫瑰都濺上了鮮艷的血色。

    素來沉穩高大的男人跪伏在地,全身輕微地顫抖起來,他口中還在不斷地咳吐出鮮血,血流下來染紅了地面與他的衣襟,顯得場面極其怖人。

    孟卿鈺每每想要張口喚出心中的那個名字,卻都只能被更加深重的的悲痛所壓倒在地,良久,才從他的胸腔中緩慢地發出一聲低沉的、隱忍的哭意。

    「阿離……」

    ……

    孟宅里的管家和傭人幾乎都被孟卿鈺從花園返回後胸前染血、目眥欲裂的情態所震懾到,都以為他是突發惡疾,一邊小心地上前詢問,一邊趕忙撥打起了私人醫生以及老家主夫婦的電話。

    而孟卿鈺則是一言不發地揮退了身旁想要上前關照的人,一步一步沉默地往臥室走去。

    此時,他眼中的世界就像是夢中所見到的那般,是一片暗無天日的灰白,因為那個能夠賦予他的世界以色彩與意義的人,早已脫離了塵世,也徹底離開了他的身邊。

    在恢復記憶以後,他就像是被人徹底剝去了靈魂,只餘下一具空曠的軀殼,被迫執行著行走的指令。

    老家主夫婦和孟清璃接到電話以後都非常迅速地趕到了孟宅,但由於孟卿鈺將房門反鎖,以他的性子,他們雖然著急卻始終不敢硬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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