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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4:32:43 作者: 噫吁嚱鴨
    最後幾個字音被這人刻意咬著,微微沉澱,顯得又稠又啞,細聽之下竟還有些纏綿之意。

    落在沈長星耳中,卻叫他止不住皺了皺眉頭,他抬起頭,以仰視的姿態看清了來人的樣貌。

    來者是個年輕男人,身姿挺拔,年紀約莫在二十四五上下,容貌是偏向於風流的俊美,衣著華貴,渾身都是他說不出明堂的珍稀料子,又用罕見的寶石加以點綴,穿得既張揚卻不缺乏品位。

    男人一面同他說話,修長指間執著的那杆長長的菸斗似乎仍處於點燃的狀態,斗缽中持續不斷地燃起輕煙。

    ——是個他沒見過的有錢人。

    出於禮貌,沈長星還是微微頷首應道:「在下沈長星,敢問閣下是?」

    對此,那人並未直接回答,反而湊近了些,一手撐在沈長星的桌前,微微傾身後道:「小將軍來到我的底盤,卻不知我是誰?」

    淺淡的菸草香伴隨著這人身上的氣息傳來,過近的距離讓沈長星有些不適應地偏了偏頭。

    「抱歉,我確實不知。」自幼嚴苛的家教讓他無論面對什麼樣的人都要保持良好的禮節,因此他並未將自己的情緒過分顯露出來。

    在沈長星看不見的角落,來人的目光因為他細小的舉動而沉暗一瞬,旋即直起身,脫去幾分隨意,稍稍正色道:「我叫裴燼,是這家賭坊的老闆。」

    「好的,裴老闆。」沈長星點點頭,見人仍舊沒有離開的意思,又重新轉過頭,對上男人的視線,「裴老闆還有何貴幹?」

    這語氣中的逐客之意簡直不要太明顯,裴燼心底失笑,面上卻不動聲色。他拉開沈長星對面的椅子,落座後也並不說話,只半掀著一雙狹長的狐狸眼盯著人瞧。

    沈長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嘆了口氣道:「裴老闆有事還請直說。」

    裴燼聞言輕輕一笑,難得近距離看見眼前人過於生動的神態,欣喜之餘也叫低沉的嗓音中不自覺帶了些誘哄,「小將軍難得來一次,不如出去賭一局,如何?」

    「不要。」聽見他的提議,沈長星頓時壓低了眉眼,果斷拒絕。

    賭博實乃害人之物——光看他叔父的模樣便知道了,他又怎麼可能去沾染這些東西。

    裴燼聽聞並不意外,只仍舊好言好語地勸說,「就一次,最簡單的比大小也行,我可以讓——」

    「裴老闆不必多言,長星不願為此,掃了您的興,實在抱歉。」沈長星沒等裴燼說完便出言打斷,面色看起來比起先沉下許多。

    就在場面即將陷入尷尬僵持的境地時,那離開的夥計拿著被抵押的物件回來,沈長星見狀立即起身,簽了收據拿了物件便要告辭。

    「長星今日多有叨擾,還請裴老闆與夥計勿怪。」

    說罷轉身便走。

    少年將軍生得俊秀挺拔,走路時矯健又颯爽,宛如凌風破竹,不一會兒身影便消失在兩人視線盡頭。

    徒留裴燼與一旁戰戰兢兢的夥計待在一塊兒,裴燼不出聲,那夥計便也不敢出聲打擾。

    直到沈長星已經離開了很久,裴燼才輕斂了下眼睫,用自言自語的語氣自嘲道:「搞砸了啊……」

    自那日與裴燼打過照面之後,沈長星便逐漸發現對方總能意外地出現在他外出的每一個地點,並且每次都打的是「巧遇」的名號。

    又一次被人以同樣的方式擋住去路,沈長星額角微抽,心底暗吸幾口氣後,才於面上攤開一個生硬的笑容,語氣乾癟地對著眼前的人說道:「裴老闆今日又有何貴幹?」

    「無事便不可來同小將軍打聲招呼麼?」

    那雙奪人的狐狸眼似勾非勾,男人說話時語氣淡淡,手中橫過沈長星去路的菸斗卻並未偏離分毫。

    「我今日有事,不想同你多說。」沈長星說著,繞開了人就打算往前走。

    「沈小將軍說得有事,是指去買泰和齋的松子糕麼?」

    裴燼簡單的一句話,便叫沈長星生生止住了步伐。

    從男人的視角上看,少年裸露在外白皙脖頸正一點點爬上煙粉色,最後連帶著耳垂也染上了霞霜。

    「……你怎麼知道?」問完後,沈長星有恍然大悟一般猛然回過頭來,擰眉道:「你跟蹤我?」

    裴燼聞言,佯裝驚訝地擺了擺手,以一副受盡冤枉的模樣道:「怎會,不過是恰巧猜測到罷了。」

    說著,他從廣袖內取出一袋包裝完好的糕點遞至沈長星面前,微微含笑道:「方才經過時順路買的,如今不想吃了,小將軍若是不棄便拿去吧。」

    絕口不提自己在日頭下等了半個時辰的事。

    沈長星看著遞到眼前的糕點,難得生出了幾分猶豫。

    泰和齋的松子糕為每日限量,由於味美而日常排隊眾多,且老闆頗有脾氣,不管是用錢權壓迫也絕不會容許有人插隊。

    他現在趕去,也不知那松子糕還有沒有得賣了。

    裴燼的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沈長星臉上,此時自然也沒有錯過他眼底的那一絲鬆動,當下立即牽過沈長星的手將糕點往他手中一塞,隨後生怕他拒絕一般飛快地撤離,「收下吧,就當是這麼多次打擾小將軍的賠罪。」

    沈長星抿了抿唇,對此搖了搖頭,「我不可平白受人恩惠,你稍等,待我將錢給你。」

    「當真不用。」裴燼失笑,對於心上人過於執拗的模樣既無奈又止不住心神愛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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