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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3:58:26 作者: 羲合
因著已有越瑾璃等人先前搜集的罪證,僅是一月不到,江南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吏皆被徹查,抄家發配之人不在少數,連坐下獄之人亦不在少數。一連數日,午時的刑場之上,血流成河的場面不曾間斷,而圍觀百姓卻是百看不厭,日日叫好。
江南官場至此算是徹底肅清,可殺的殺,走的走,留下的空缺又該如何填補。當然,這些事就讓越宸寧慢慢操心吧。
至於那些災民,自從陸遠芝等人得了應有的下場,他們對朝廷重燃希望。聽燕昭說,宋珧回到黑山嶺,解散了那群被逼上山的苦命人。
越瑾璃也曾打聽過宋珧身世,可燕昭卻不甚清楚,只知宋珧原是富裕人家出生,會試屢次不中後托人暗中打聽,這才知道不只有人頂替了她的卷子也有人因賄賂考官而擠占了名額。她不願趨炎附勢,訴冤無門後不由對朝廷寒心。之後又因些旁的事,便上了黑山嶺。
說到底,這一切都是貪腐所致,如今陸遠芝等人雖死,可難保日後不會再有第二個陸遠芝為禍百姓。
「裴大人,該走了。」
越瑾璃將賑災一事寫成摺子,交由葉容昭回京代為復命,而她自己則繼續南下,回洵宅住些時日。至於裴佑雲,因為協助賑災,越宸寧原先交代的事宜尚未辦妥,且李府與洵府本就相去不遠,便商量著與越瑾璃同行。
與董楚非、何靖笙匆匆結束對話後,裴佑雲迅速趕到越瑾璃身邊,帶著人馬啟程。一路上走走停停,沿途景象早已物是人非,讓人看著難免惆悵。
十六那天未時,隊伍總算到了洵府。入府安頓耗去不少時候,再抬頭時天色已暗。
深秋時節,夜寒露重。庭中人寂寥,唯有天上孤月相伴。越瑾璃斜倚水榭闌干,細聽山石流水之聲。此間光陰匆匆,已去十餘載,本是熟悉之地卻仍生出幾分難訴之情。是了,慕辰安說過,她二人相識原就在江南。若是那年無此際遇,她也不必如現在這般傷神。
再望天上滿月,只嘆心中淒涼無處話,此夜既是註定無眠,越瑾璃獨自挑燈,執子見那黑白縱橫。原以為棋盤之上可平心靜氣,不想慕辰安那日所言依舊縈縈耳邊,亂了心神。
不知她在何處?做些什麼?又是何心情?
如此無論做什麼,總會想起她來。也罷,越瑾璃放下手中一切,起身信步而行,原想借著身邊景致分心,卻仍難以入眼。不知不覺間,她竟是出了洵府。青磚長街之上人影稀疏,沿街人家亦是門窗緊閉。踽踽數步,眼前突然敞亮起來,喧鬧之聲催人回神。
「這位(小)姐,裡邊請。」
越瑾璃來不及反應,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將她拽了進去。原來這燈火通明之地是風月勾欄,而拽她的正是在門口攬客的鴇爹。那年大概也是這般陰差陽錯,讓她二人在此處相遇吧。
還未等鴇爹招呼,樓里的倌人便都圍了上來。拉扯間,聽著靡靡笑語,看眼前燈火晃動,越瑾璃心中煩躁。那些倌人見她從袖間取出一疊銀票,各個皆是兩眼發直,再也看不見旁的。
「別碰我,這些歸你們。」
越瑾璃言語聽不出情緒,趁著倌人哄搶銀票之際,她獨自上了二樓,僅憑那日離開時的模糊印象,尋至她們命運糾纏的地方。正欲抬手推門,不知為何心中卻是膽怯。
幾番猶豫掙扎,越瑾璃終於下定決心。踏入房門,見眼前羅綺紅帳,燭光暖暈勾動無邊春意。床邊靜坐,只嘆房中布景應如舊,可惜不見故人來。如今任憑她如何回憶,那夜場面依舊模糊。可若問是否後悔,唯有「不悔」二字。
不知不覺,一夜孤枕而眠。夢醒時分,睜眼看紅羅紗幔,不過又是噩夢一場。正當越瑾璃準備離開之時,卻聽樓中人私語。
「聽說了嗎?昨天樓里來了個怪客,出手闊綽可就是不要人陪,偏生獨自一人過夜。」
「之前不也來過一個這樣的,你說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這可不好說。」
昨夜那個怪客說的恐怕就是自己了,可另一個,難道……不知為何,越瑾璃心中隱隱覺得那人定是慕辰安。
「二位請留步。」
那兩個侍人聞聲停下,轉身只見越瑾璃一人,面面相覷了好一陣,但再見她過來,趕緊福身行禮。
「(小)姐有何吩咐?」
「你們方才說之前還有一個不尋倌人的客人?」
「正是。」
「那你們對她可還有印象?她是何時來的?又是何模樣?」
「大概……得有三四個月了吧。聽說那位客人鳳目星眸,風姿迢迢,但偏就神情冷漠,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這無論是時間還是樣貌,都與慕辰安相合,原來她來過此處。
「那她可有說過要去哪?」
「那位客人幾乎不與我們說話,也沒人知道她後來去哪了。」
「多謝二位。」
錯過終究錯過,或許這就是上天的一場戲弄。
離開花樓,越瑾璃沿街信步。此處儘管是江南的富庶之地,但因災荒緣故,多少還是顯出幾分蕭瑟。
正當越瑾璃心生悵惘之時,腿邊似是被什麼撞到。低頭細看,竟是個四五歲的孩子。而那孩子倒也不怕人,正與她大眼瞪小眼。
「實在對不住,這孩子太皮了,沒傷著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