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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3:09:21 作者: 嚴雪芥
所以,才可以那麼輕描淡寫地慫恿他。
康嘉年聽出他的潛台詞,氣鼓鼓地說:「哥,我對你是真的有點失望了。難道愛只有一種形式嗎?男人必須去養女人,給她更好的生活?就像男人必須留寸頭,不准哭?」
康盂樹突然啞聲。
「是你曾經跟我說過的,做自己就好。男孩子也可以穿裙子沒關係。那麼愛的定義也不該是狹隘的。這和年紀多大也沒有任何關係,敢不敢愛這件事情,八十歲和十八歲都可以去做,口袋裡有八十元和八十萬也可以。不要給自己定義枷鎖,我從穿上女裝的那一刻,就這麼告訴自己了。」
康嘉年豁出去地大聲說:「如果你覺得我說的都是在放屁的話,我現在就上街穿女裝不戴口罩給你看。我現在一點都不害怕了!」
他衝動地起身,推開門往樓下跑。
康盂樹被他的動作一驚,還沒來得及消化他那段話,就聽到最後那句,驚得他一骨碌從沙發上起來,匆忙地套了件T追下樓。
康嘉年開著小電瓶就出了騎樓老街,看樣子是玩真的。康盂樹趕緊追上,一邊朝前大喊:「你趕緊給我停下來!康嘉年!」
康嘉年置若罔聞,一路疾馳到他們的秘密基地。
康盂樹追上來的時候,就看到康嘉年的電瓶被扔在岸堤邊,人已經朝著船里過去了。他也把車一扔,迎頭追上去。
康嘉年在船艙里大喊:「我準備換衣服呢你別進來!」
這下輪到康盂樹置若罔聞,直接下到了船艙里。
康盂樹黑著臉說:「在南苔就別胡鬧了。」
「我不是胡鬧,我就是想證明給你,也證明給我自己看,一成不變的世俗是可以被打破的!需要的只是勇氣!」
少年人隨手取下衣架上的其中一件裙子,仿佛攥著一枚改革的旗幟。
然而,隨著他取下衣服的動作,原本被衣架擋住的船身空了一塊,露出了一截紅色圖案。
背對著的康嘉年未發覺,只是突然看到康盂樹的神色變得怔然,這才轉過頭去看身後。
……這個圖案,原本沉船的壁身上好像是沒有的吧?
康盂樹忽然急速地大步過來,把衣架整個挪開,露出完整的船壁。
他好像終於找到了。
那份快翻遍南苔都尋不到的,黎青夢留下的禮物----
被擋住的船壁上,有一塊小小的壁畫。
畫的是那隻他們曾見過的,被誤放進熱帶水族箱的紅色金魚。
它被復刻在這片擁擠的船艙里,逗留在一尾熱帶魚身邊。
【「金魚是怎麼在這裡生存下來的?」】
【「大概是它愛上這隻熱帶魚,所以捨不得走了。」】
他們的對話言猶在耳。時隔多日,他呆呆地站在這幅隱蔽的壁畫前,聽到了她遲來的回音。
----沒錯,是這樣的。
我唯一不忍離開的原因,就是我愛你。
沒能親口說出來的告白,如同憋氣的金魚藏在這裡。滿藏著愛意的氣泡咕嚕咕嚕地浮出平靜水面,捲起滔天風波,將他瞬間淹沒。
*
秋天第一片黃葉從枝頭飄落時,黎青夢漫長了一整個春夏季的濕疹終於好了。
也許是京崎氣候乾燥的緣故,又大概是康盂樹囑咐她買的那管藥膏果真有用。濕疹一片片結痂脫落,只剩下略深的塊狀陰影,昭示著這裡曾經有過風起雲湧的傷口。
這個傷口被同事看到,還疑惑地問她是不是某種胎記。
黎青夢哭笑不得地搖頭說不是。是濕疹留下的色素沉積。
結果莫名其妙地,就以濕疹為這個開口,開始發散地聊著些有的沒的。
同事叫段曉檬,比她小兩歲,也是知名的美院畢業。她做這份工作只是剛畢業不知道做什麼,聽人家說做這行賺錢便也來分杯羹。
她說黎青夢看著外表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下班也一聲不吭就走,從來不參加他們的活動,還以為是個怪胎。但在他們這個圈子,這種性格的也很常見。
結果聊完天后才發現,她其實根本沒看上去那麼不好接近。
因此這次聊天過後,段曉檬就會拉著她一塊兒吃飯,一來二去逐漸熟稔,成了黎青夢回到京崎後交的第一個朋友。
十月末的時候,黎青夢得知段曉檬生日快到了,很費心地準備了一個禮物給她。
段曉檬驚喜不已,沒想過會從她那裡收到禮物,而且不是隨便敷衍的那種禮物,也不昂貴,但卻是當下能一下子擊中人的。
作為回報,她邀請黎青夢必須來參加她的生日趴。
「生日趴」,這三個字真是黎青夢久違聽到的名詞。陌生又熟悉。
她本來想拒絕,但在段曉檬的再三勒令下還是答應下來,打算呆一會兒再走。畢竟必要的社交禮儀也是成年人世界的一部分守則。
段曉檬在生日這天包了一個轟趴館,邀請了一幫她大學的朋友,還有機構里其他幾個玩得好的同事。
大家玩了一下午桌遊,黎青夢因為趕一個畫稿耽誤了時間,來的時候正好趕上他們吃飯。
理所當然地,她被段曉檬炮轟著自罰喝酒。無論認識不認識她的也跟著起鬨。
這個熟悉的局面,讓黎青夢一下子很恍惚,有種中間斷裂的幾個月從不曾存在過的錯覺。她依然是從前遊走於各個社交局,無比光鮮亮麗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