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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3:09:21 作者: 嚴雪芥
她沒接他的反擊,匆匆塞上耳機看向窗外。
康盂樹不懂她怎麼就突然變臉了,2B這個玩笑不是她先開的嗎?這個女人也太過分了,只需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他撇撇嘴,轉到另一側和康嘉年說話,暗暗告誡自己不能先低頭。明明是自己先被調侃2B,這要是回嘴不成還主動熱臉貼冷屁股,那可就是真2B。
於是,兩個人雖然是鄰座,並且兩個位置之間的把手壞掉,抬在上面放不下來,他們的位置比其他的更沒有距離,卻詭異地形成了一條楚河漢界,誰都不搭理誰。比來時那個過道的距離還遙遠。
然而最後,先打破僵局的人是黎青夢。
確切的來說,是睡著的她。
因為墓地離得很遠,她早上起得非常早,天沒亮就出門,加之昨晚睡得晚,很輕易地在搖晃的車上睡著了。
康盂樹正在和康嘉年有一搭沒一搭地閒扯時,突然感覺肩頭一沉。
他的話頭猛地收住,很輕地扭頭瞥向頸窩那個毛茸茸的腦袋。
沒有多少重量,那麼輕的一把骨頭,在車子的前進中因為重力的傾斜無意間挨蹭著他,短袖下露出的那截胳膊挨著他同樣短袖下汗涔涔的皮膚。
茫茫車窗外一襲原野,大片的陽光,將原野塗成金黃色的保齡球道,而靠在他肩上的這個人,則是上帝隨手擲向他的保齡球。
上帝的技術自然是精湛的,砰一下,他仰面被這顆圓滾滾的保齡球擊倒,怎麼逃得開呢。
即便這顆球輕如一根羽毛。
康盂樹輕輕嘆口氣,認輸地扭向康嘉年,壓低聲音說:「把你外套給我。」
「幹嘛?」
康盂樹的右手指向靠著他的人。
「……嚯,這麼貼心啊。」康嘉年擠眉弄眼,「不過車上這冷氣和沒開一樣啊,沒必要吧。」
「呵,我又不是擔心她感冒。」
康盂樹強硬地單手把康嘉年的外套扒下來,康嘉年以為他嘴硬,結果一看,他還真不是披到黎青夢身上。
而是動作極輕地抬起她的身體,把衣服塞到她和自己緊挨的縫隙中間,避免了直接的肌膚相貼。
康嘉年傻眼,這是什麼操作?
「她穿太少了。」康盂樹聳肩,「免得她醒來說我占她便宜。」
「……需要這麼見外嗎?」康嘉年在心裡腹誹,當初不還誤闖人家換衣服,把人看光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么小心翼翼。
康盂樹笑:「怎麼不需要,豌豆公主隔了四十層被子還能知道最底下一粒豌豆硌到她,我們青豆公主可比她嬌貴。」
以往,他說到這種誇張的比喻時,都是用來陰陽怪氣諷刺人的,聽著只會讓人火大。
但是這一句,和以往的語氣都不一樣。
活到這麼大,他第一次聽到他哥會用這種語氣說話。
不是那種肉麻到掉渣的溫柔語氣,而是一種非常平淡的語氣。
這種平淡卻讓人更加相信,坐在他一步之遙的黎青夢似乎真的是哪個小國的公主,容不得一點怠慢。
而這個小國,大概比梵蒂岡還要小,目前只容納了康盂樹這個公民。
在只有他的小國里,她是唯一的公主。
如果誰懷疑這個事實,毫無疑問,這位暴躁的公民一定會抄起傢伙和對方干架,打到對方承認為止。
第42章
黎青夢這一睡,就幾乎快睡到了南苔。
醒來時,整個人的睡姿已經斜到了反方向,頭堪堪地要抵上窗框,脖子酸痛不已。
睜眼看見車窗外低矮平房,綠油農田,還有蒙蒙天空,她昏昏沉沉地竟然生出一絲很奇妙的感覺。
----又回來了。
還記得自己上次帶著希望去京崎,最後卻走投無路像條喪家之犬一樣回來,那種感覺就像牢犯跑到操場上放了一會兒風,聽到哨聲後,就得被迫再被關回陰沉的四方牢籠里,並且不知道判期是多久。
窒息,無奈,絕望。恨不得綁上炸藥包將整節車廂炸掉的那種憤懣。
很難想像時隔不久,再一次的往返,那種壓在心頭沉甸甸的窒息感不知不覺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靜。
不再厭惡這裡的平靜。
而且,這種平靜並不是出於這大半年被折騰下來的麻木,自己不是那樣簡單就可以被磨平稜角的人,她很清楚。
那麼唯一的變量,源自於旁邊坐著的這個人。
她看向康盂樹,他此時也睡著了,但奇怪的是睡姿非常板正,尤其肩膀還一動不動地挺著,靠近她的這一側掛了件康嘉年的那件新衣服。
很冷嗎?
她在心裡犯嘀咕,這輛列車不知道是不是製冷系統出現問題,明明熱得脫一件外套都嫌多。
康盂樹該不會是體寒吧……
黎青夢想了想,翻出他給自己買的那件新外套,趁著康嘉年也睡著的時候,無聲息地蓋到了康盂樹空出來的那一邊肩頭。
睡夢中的康盂樹不自覺皺了下眉,靠著座椅的後背沁出了更多的汗。
但他絕不會猜到這是因為又多加了一件外套的緣故,黎青夢在預判到他醒來的前夕,就無事發生地又把衣服收回去了。
*
他們下車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以往這個時間,小城的街道除了東鄴町之外基本都就鮮少人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