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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3:10:27 作者: 若詩安軒
    手背上有數道痕跡,燙傷,凍傷,痕跡交錯在一起,觸目驚心。

    他隱約記得,最嚴重的一處指甲少了一半。

    謝雲舟見過很多血腥的場面,斷腳斷手,脖頸連著一丁半點,腰腹以下齊齊砍斷,可似乎,沒有哪一幕比江黎帶給他的不適更嚴重。

    他腦海中閃現一句話,她到底是如何忍受的,十指連心,不痛嗎。

    謝雲舟無從得知答案,因為看到江黎雙手那樣,他非但沒憐惜反而還輕斥了她,問她為何如不這般。

    莫不是存著什麼壞心思。

    想到這裡,謝雲舟身子輕顫了下,隨後,他在江藴滿含期翼的眼神中抽出了袖子,淡聲道:「我還有公務在身,下次吧。」

    下次是個說辭。

    江藴問道:「下次是何時?」

    謝雲舟未答,因為他自己也不知下次是何時,或者根本沒有下次。他欲駕馬走時,想起一件事,停住,問道:「江黎說金簪是我送與她的,可我記得,金簪是我贈與你的,江藴,對嗎?」

    江藴藏在衣袖裡的手指微微顫了顫,穩住心神,道:「那日你送我金簪,後來被阿黎看到,她說喜歡要戴幾日,我是姐姐不好駁她的面,遂允了,誰知後來去向她討要,她執意說是你贈的,我怕你發怒與她,為此未對你提隻言片語。」

    江藴仰頭說道:「阿舟,是我的錯,我不應把你贈與我的東西給阿黎。」

    她說著說著,眸底浮現水霧,叫人看著不免再多說什麼。

    謝雲舟淡聲道:「無礙,給了便給了吧。」

    話落,他駕馬離開。

    江藴抬手抹去眼角的淚水,唇角輕扯,笑得有些瘮人。

    -

    這幾日裡,謝雲舟不知自己怎麼了,白日還好,公務繁忙顧不得多想,一旦到了夜晚,總會想起一些舊事。

    做的夢也都是關於一些「舊人」的。

    她冒雨等在小巷口,只為把親手做的糕點送給他,見他衣衫濕透,她把傘留下,冒雨跑回家。

    聽聞那日後,她病了兩日。

    他第三日去江府,見她又在刺繡,問她繡的什麼,她羞紅著臉說,是嫁衣。

    燕京城素來有不成俗的規矩,嫁衣要自己親自縫製,且不可當年縫製,也就是說,嫁衣需未出閣的女子提前做好。

    謝雲舟滿腦子想著他要去見江昭,未曾注意到她說完話後輕顫的手指,還有那若有似無的聲音。

    雲舟哥,你喜歡嗎?

    喜歡嫁衣,喜歡我嗎?

    謝雲舟從夢中驚醒,輕甩了下發酸的胳膊,拿起一旁的公文剛要去看,敲門聲傳來。

    謝七道:「主子,老夫人請。」

    謝雲舟放下公文提袍走出書房,看到那株青竹時停了下,似乎她很喜歡青竹,幾次看到她在青竹下駐足,不知在想什麼。

    莫名的,他心又縮了下,像是被什麼捏了把,有些許呼吸不暢。

    他壓下不適感,低聲道:「老夫人找我何事?」

    謝七道:「屬下看到大夫人拿著畫冊去了老夫人房裡。」

    「畫冊?」

    「給主子說親用的。」

    「……」

    謝雲舟臉色沉下來,見到謝老夫人也沒變好,淡聲道:「母親找我何事?」

    謝老夫人鋪墊了一大堆,什麼她多麼不容易把他們兄弟倆拉扯長大,操持這個家又有多麼的不易云云。

    最後回到重點,把畫冊遞給謝雲舟,「你選個合心意的,回頭尋個黃道吉日咱們把親事給辦了。」

    謝雲舟看也未看,道:「兒無心成親,以後再說吧。」

    上次講他也是這樣回答的,這次還是。謝老夫人有些不大高興了,皺眉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事聽我的,你若是不選,那我選。」

    之前謝雲舟從未覺得謝老夫人跋扈,這次是真真感覺到了,神色頓時更不悅。

    「母親是在逼迫孩兒?」

    謝老夫人猛打了個寒顫,討好笑笑,「母親怎會逼迫舟兒。」

    「不是便好。」謝雲舟道,「這事之後莫要再提了。」

    言罷,他作揖轉身離開。

    謝老夫人氣得臉都綠了。

    謝雲舟從屋裡走出,快到門口時還能聽到屋內傳來謝老夫人的咆哮聲,他頓住,回看。

    今夜有月,星辰稀疏掛在天間,謝老夫人的身影映在窗欞上,怒火中的人忘了平日的涵養,喋喋不休念叨著,髮髻上的簪子跟著晃起。

    周嬤嬤在勸,「將軍只是忙,夫人莫氣。」

    「忙?我看他是被那個小狐狸精迷住了。」謝老夫人道,「好不容易走了一個江家的女兒,我斷不會讓另一個嫁進來,絕不可能!」

    謝雲舟盯著簪子多看了兩眼,陡然間想起了江藴的話,下意識產生了懷疑,江黎明知簪子是他送江藴的卻還占為己有?

    可能嗎?

    江藴在騙他。

    謝雲舟轉身走了兩步,突然頓住,他為何不信江藴的話反而信江黎的話?

    從何時起,他竟然對江黎的話深信不疑了?!

    當晚,他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裡他得了蕁麻疹高燒不退,險些快要死去,那時長兄還未成親,同母親一起去了江南外祖母家。

    他一人留在家裡。

    病症來得太急,大夫都束手無策,他躺在床榻上快要不行時,有人出現在房間裡,衣不解帶照顧了他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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