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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2:35:10 作者: 去睡
杜沁然微頓片刻,而後不躲不閃地與他目光相碰:「千雪樓樓主邪閻王,生平作惡多端,近些年率其門下眾人斬殺朝堂官員幾十餘人,草根平民不計其數。」
楊縣令皺起了眉。
他自是知道這邪閻王有多麼地可恨。朝廷頒布巨額賞金懸賞這邪閻王,卻連她是男是女都無從查起,可謂是分外諷刺。
只是...... 她與他提這個人做甚?
楊縣令注視著堂下的女子,卻見她語氣波瀾不驚道:「我就是千雪樓樓主,邪閻王。」
此話一出,滿堂皆倒吸一口涼氣。
千雪樓樓主?可眼前的女子看起來嬌嬌弱弱的,且又是高門貴女,這如何可能?!
杜沁然並未多言,藏在袖口處的指尖微頓,方才在外頭摘下的落葉便好似注入了力氣一般,直直射向楊縣令頭頂的烏紗帽。
那一刻,連最柔軟輕巧的落葉在她手裡都成了見血封喉的利器,楊縣令簡直被嚇傻了眼,好半晌才顫巍巍地伸手摘下頭頂的烏紗帽。
碧綠的嫩葉深深嵌入其中,他絲毫不懷疑杜沁然方才若是擲向他的咽喉,他此刻已經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了。
一片落葉,足以證明她絕非表面上那麼柔弱嬌氣。
「來人,給本官把她拿下!」楊縣令顫著嗓音呵道。
他一聲令下,四周的衙役竟無人敢上前!
人人皆厭邪閻王,人人皆懼邪閻王。
楊縣令深覺自己小命不保,縮著頭大聲呵斥道:「誰敢不上前,就是違逆本官的命運,罰俸三月!」
衙役們猶豫著,迫於楊縣令的命令,終於有人硬著頭皮大喝著撲上前,殺威棒重重地擊在她的背部。
杜沁然悶哼一聲卻並未躲閃,只是直挺挺地站在原地,面色忽而有些悵然。
其餘衙役見她不躲閃,一時間也定下了心,都圍上前來。
無數殺威棒圍著將她抵在中間,女子嬌小的身影幾乎被淹沒,腹背受敵。
楊縣令見她似是被制住了,這才重新直起身子,驚魂未定地重新做回堂上。
此刻,去請大官的衙役也小跑著回來了,他在楊縣令耳畔低語了幾句,楊縣令眉頭一皺:「當真?」
確認消息無誤後,楊縣令聲音沉沉地一聲令下:「來人,將她押入死牢,等候發落。」
封城有一「登聞鼓」,傳聞民可告官、庶可告嫡。
之所以被稱為傳聞,只因這登聞鼓一旦被擊響,付出的代價也是慘烈的。
若非是天大的冤屈,或要披露滔天的惡行,無人膽敢輕易敲響那鼓。
而今日,那數十年都不曾被觸碰過的鼓槌被骨節分明的手拿起,攥緊。
剎那間,路過的百姓頓時被噤了聲,而後是鋪天蓋地的議論聲。
「他這是...... 這是要擊鼓鳴冤?!他當真敢敲響那鼓嗎?」
「此人是誰?有何冤屈竟令他不得不來擊鼓鳴之?」
「瞧著這位公子清瘦孱弱,他今日恐怕一條命都得折在這兒啊!」
繁雜聲仿若並不能入他的耳,百姓只瞧見這白衣縞素的清冷公子拿著鼓槌,跣足步步登向那朱紅莊重的登聞鼓。
他周身染著冷意,烏髮未梳散於身後,縞素白衣全無裝飾,衣衫單薄,卻愈發令他看著宛若那高不可及的神祇。
可就在這一刻,人群中忽然爆發出一陣驚呼。
「他...... 他是太尉府的謝公子,謝景澄!」
「太尉府?!那他想告之人,莫不是......
太尉乃天下武將之首,手握兵馬大權,官居正一品,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讓太尉府公子擊鼓鳴冤的人,那得是何等身份?!
眾人皆駭,竟無人敢繼續說下去。
分明仍是酷暑大夏,眾人卻都驚出了一聲冷汗。
圍過來的百姓越來越多,卻無人敢再發出一個字,連呼吸都變得分外小心翼翼。
三步。
兩步。
一步。
他們眼睜睜看著謝景澄清瘦的手腕在日光下輕輕抬起,雪白的衣袖滑落,他猛得擊向那登聞鼓。
咚——
那沉悶的鼓聲仿若帶著無盡的悲慟,正哀哀鳴著血淚,深深擊進了每一個人的心底。
經久不散的迴響圈圈漾開,天地猶可聞,舉天共振。
他當真擊響了那鼓。
他沒有退路了。
熱夏忽來的陣風狂舞,吹起他的雪白衣袂,墨發隨風飛舞,他清潤卻身姿挺拔,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登聞鼓,手下的動作越來越快,鼓聲如雷越來越強。
這磅礴壯烈的鼓聲似是想掀翻整個封城,不一會兒就招來了官兵。
他們猶疑著問:「鳴鼓之人,有何冤要伸?」
謝景澄清白的手腕一顫,他輕輕垂下了手,在獵獵悶風中,沉聲一字一頓道:
「罪民言凌,代家父鳴不平,狀告林太師誣陷昔日禮部言尚書通敵賣國。」
每個字都帶著千斤重,砸進每個人心底,竟比那沉悶的鼓聲更震撼。
言家大公子言凌,竟還活著!
謝景澄脫下了太尉府那精緻的錦繡衣袍,他僅身著單薄的素衣。
此時此刻,他不再是謝景澄。他僅僅是滿門在十餘年前冤死的言尚書家大公子,言凌。
來人心神大震:「言家已在多年前獲罪,你可知你如今要狀告林太師,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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