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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2:35:10 作者: 去睡
    還是說, 有條看不見的手正試圖通過這些任務, 讓她完成什麼隱蔽的、不為人知的隱性目的?

    懷著這個念頭,她翻身下床時, 腳下踩的都是棉花, 軟得不可思議, 讓她感覺自己的每一步都戰戰兢兢。

    杜沁然走到水盆旁,把染滿鮮血的雙手浸泡在透徹純淨的清水裡, 她用力地搓著自己的雙手,乾涸的鮮血一點點融入水盆。

    可她卻覺得,那看不見的血永遠也洗不掉了。

    杜沁然咬著牙關閉了閉眼。

    不知過了多久, 杜沁然才好似靈魂再次回歸了軀殼般。

    她眼神裡帶著一絲沉重, 用絲帕一根根將指尖擦拭乾淨,而後握著絲帕的手微微一松, 那方乾淨的帕子便泡在了淡紅色的血水裡,再不復往日的純白。

    直起身子時, 杜沁然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模樣。

    打開門後,她卻聽外邊的奴僕們正竊竊私語著,地上還有一隻死去的公雞。

    「昨兒個夜黑風高, 我起夜去茅廁時看到個宛若女鬼的人, 拔光了公雞的毛, 還掐著它的脖子把它弄死了!我一開始還以為是我大晚上的出現幻覺了,沒想到......」

    「我好像也聽見了!而且她嘴裡還神神叨叨地念著什麼。我們府里不會鬧鬼了吧?」

    杜沁然的目光平淡無波地滑過地上死去的公雞,首次在奴僕面前冷了語氣:「都在吵什麼?」

    她玲瓏嬌小,但面無表情冷下嗓音時,當家主母的氣勢便出來了,頗為唬人。

    奴僕們印象里的杜沁然向來是隨和的,脾氣也好,先前有下人不小心將茶水潑在她身上時,杜沁然非但沒責怪,還反過來問她有沒有事。

    平日裡好脾氣的人忽然重了語氣,這種效果是顯著的。

    方才還議論紛紛的奴僕們瞬間噤聲。

    杜沁然挺直腰背,嗓音冷淡:「若是各位無事可做,請找管家拿兩個月的俸祿自行離去。太尉府不養閒人。」

    她語氣不輕不重,奴僕們卻聽得心中一緊,連忙諾諾應「是」,不敢再多嘴,四散而去。

    等她們都走後,杜沁然才一寸寸軟了肩背。她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去了,無力地坐在台階上,怔怔看著那隻死去的公雞。

    幸好,幸好她還沒有釀成大錯。

    杜沁然把臉埋在膝頭,緊蹙著眉蜷在一起,溫暖的陽光都不能再給她提供更多的暖意。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看來夢境並不會妨礙現實,但最可怕的地方在於,她昨晚「夢遊」殺了這隻公雞,可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就像是喝酒斷片似的。

    她失去了對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杜沁然克制不住地發著抖,而就在這時,一道極淡的嗓音傳來:「舅母,可還安好?」

    杜沁然呼出了一口氣,抬起頭時卻見謝韞禮不知何時來到她的面前,在幾步處駐足睨著她,克己守禮並未靠近。

    她強笑著抬起頭應道:「我還未來得及去用早膳,有些眩暈,便在台階上坐了會兒。」

    謝韞禮深深看她一眼,仿佛沒看到地上的死公雞似的,抬步跨過了它,在杜沁然身畔的台階坐下。

    杜沁然一怔。

    自從她把話和謝韞禮說開後,謝韞禮便已經看開了,和林若寒倆人甜甜蜜蜜,對她向來恪守規矩。

    按照禮數,謝韞禮這個動作已經算是逾矩了。

    他對她的態度,與平日裡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同。

    下一刻,謝韞禮的做法便驗證了杜沁然的猜測。

    他似是並未留意到杜沁然的神色,只是低聲兀自開口:「我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孩時,她三歲,我五歲。我本以為自己已經不會記得那麼久以前的事了,如今回想起來,竟連她穿著什麼顏色的衣裙都還記得。」

    杜沁然瞬間聽出謝韞禮在講的是他和原身之間的故事,她抿了下唇:「謝韞禮你......」

    謝韞禮卻仿佛沒聽到一般,繼續自言自語:「我小時候向來不喜歡她。她很嬌氣,遇到事就愛哭。前一刻還在打我,結果長輩一來,她就癟著嘴哭著說我欺負她。從小到大,我因她受過不少責罰,想必這也是為何我小時候從未喜歡過她。」

    「沒想到,我變了。她哭,我比誰都著急。都不用父親上家法,我自己就像扇我自己一巴掌。我不想欺負她,可我若是不欺負她,她又如何能看到我?被她討厭,也好過被她忽略。」

    「我開始故意逗她,她先前很生氣,會氣紅了臉說她討厭我一輩子。我聽到時,心中頗為歡喜。我過去和現在都喜歡她,可我都不知自己將來是否依舊會繼續喜歡她。我承諾不了一輩子,她卻說她會討厭我一輩子。」

    謝韞禮微低著頭,想起這些事時彎唇笑了笑。

    「再之後啊,我很幸運。她打我時依舊下手毫不留情,但消氣後會彆扭地問我疼不疼。怎會疼呢,我萬分雀躍。」

    「她說她喜歡光鮮亮麗的男子,我便廣結盟友,做出副恣意瀟灑的模樣;她說她喜歡狀元郎,我便收心科考,一門心思考狀元。可後來......」謝韞禮看著杜沁然,眸中倒映著她的影子,「她說,她不喜歡我了。」

    謝韞禮面上有遺憾,有迷茫,有淡淡的難過,唯獨沒有怨懟。

    半晌後,這多種繁亂的情緒歸結到了一起,變成了釋然。

    他微微一笑,這一笑仿若令天地間的萬物在那一刻都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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