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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2:30:14 作者: 漾梨
她垂眼一看,屏幕上三個字:方護士。
黎初月心中一驚,立刻起身走到角落裡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剛接通,方護士焦急的聲音便響起:「黎小姐,你媽媽又犯病了,你趕快過來看看吧!」
黎初月下意識地壓低聲音,調小了些通話音量:「您別急,我現在就過去。」
掛斷電話,她立刻叫了車,都顧不上臉上的妝才卸了一半,就直接沖了出去。
一小時後,車子停在了北京南郊的一家療養院門口。
這裡是私立醫院和療養院一體化的醫療服務機構,在業內口碑極佳。
黎初月站在走廊里穩了穩呼吸,就直接走進病房。
一進門,她便看見母親黎雅正站在床上,張牙舞爪地舉著手,口中胡言亂語。
黎雅患有間歇性精神障礙,時不時就會出現一些所謂的發瘋舉動。
黎初月請走了房間裡的若干護士和護工,一個人靜靜地看著黎雅「表演」。
此時此刻,黎雅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滿臉都是興奮的神色。
她站在床上,梗著脖子,高聲道:「現在,我宣布,獲得第九屆金象獎最佳女主角的是……」
黎初月沒有打斷母親。
待黎雅說完,黎初月從床頭柜上拿起一個礦泉水瓶,當做「獎盃」遞到黎雅手上,接道:「是黎雅女士,讓我們恭喜黎雅!」
黎初月陪著母親一起「演」起這場頒獎典禮來。
黎雅彎腰接過礦泉水瓶,緊緊握在手中,就好像真的得了獎一般,整個人笑得花枝亂顫。
她站在床上踮著腳,慷慨激昂地說著獲獎感言。
黎初月也並不阻止,站在床邊伸出手臂護著她,防止她一激動跌落下來。
黎雅斷斷續續地說了十幾分鐘,覺得疲倦了,才朝著黎初月撲哧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黎初月扶著她小心翼翼地坐下來,像哄孩子一般:「好啦好啦,頒完獎了,休息一下吧。」
黎雅點點頭,但她的屁股剛一挨到床墊,整個人忽然又彈了起來。
黎初月還來不及攔著,黎雅又迅速蹲在地上,整個人探頭進了床底,好像在尋找什麼寶貝一般。
黎初月趕緊也蹲下來,拉住母親的手臂:「你要找什麼,我幫你找。」
黎雅歪了歪頭,一隻胳膊伸進床底,摸索了許久,掏出一個落滿灰塵的紙箱。
黎初月滿頭問號。
黎雅則興沖沖地打開紙箱,隨即一股濃烈的酒精味撲面而來。
黎初月低頭一看,箱中竟然是一盒草莓,絕大多數顆果肉已經開始腐爛。
黎雅捧起整盒草莓:「前天下午我們療養院發了草莓,可香可甜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草莓塞進了黎初月懷裡:「我家囡囡最愛吃草莓了,我都給你留著呢!」
而後,黎雅還不忘附到黎初月耳邊,悄聲道:「噓!你可千萬別讓方護士知道!」
黎初月看著手裡那一盒已經開始長起白毛的草莓,一時間哭笑不得。
她攙扶著黎雅回到了床上,突然間心底泛起一陣莫名地酸楚。
媽媽的這個病,自從黎初月記事起就有,印象中一直時好時壞。
不發病的時候與正常人無異,但一旦發病,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和行為。
黎初月從出生開始,就跟媽媽、外婆生活在蘇州,三個人相依為命。
在她的記憶中,反倒一直沒有父親這個角色。
聽外婆說,母親之所以會時常假想自己拍電影、得影后,是因為她年輕的時候確實在電影製片廠工作。
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黎雅的精神狀況出現了一些問題。
至於具體發生了什麼事,黎初月並不完全清楚。
後來外婆年事漸高,擔心黎雅沒辦法一個人照顧年幼的外孫女,便在黎初月十歲的時候,把她送進了蘇州本地的戲校。
在黎初月外婆看來,唱崑曲兒好歹算是門手藝,將來也不至於吃不上飯。
黎初月戲校中專畢業後,趕上那一年首都藝術學院擴招。
她誤打誤撞地考了進來,索性就賣掉了蘇州老家的房子,把母親一起接到北京,方便日常照料。
這些年來,黎初月也不是沒有好奇過自己的親生父親。
只是外婆直至彌留之際也不肯多說一句,而母親恰好又失去了懷孕的那一段記憶。
久而久之,黎初月便也不再糾結,只想著過好當下。
這樣的身世背景,其實讓黎初月的性格有些複雜,即便內心柔軟易碎,外表也會時刻假裝堅強......
正當黎初月陷入沉思之時,剛剛折騰累了的黎雅,已經半躺在床上睡著了。
黎初月小心翼翼地幫她掖好被角,看著她呼吸漸漸地平穩均勻方才起身。
黎雅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如今已年逾四旬,儘管久病纏身,依舊風韻猶存。
黎初月又去找方護士叮囑了幾句,這才離開了療養院。
其實母親這個情況,黎初月沒有一天能夠放心。
黎雅患病已經二十餘年,醫學上很難治癒,黎初月能做的也微乎其微。
雖說兩人現在的生活開銷,可以靠賣房子的錢維持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