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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1:03:00 作者: 清悅天藍
    「爸爸!爸爸!我也要試試!」

    穿上冰刀的小明清, 什麼都不懂,連站都站不穩。野冰是湖面結了冰後形成的,沒有任何室內人工冰場的扶欄。明宏要扶著女兒緩慢往前滑, 可頑皮的小明清哪肯讓父親幫忙呢?摔倒了又重新爬起來, 倔強地一步一步獨自向前學著滑著。

    嚴寒的冬季, 點著煙的男人, 站在河邊的凍土外, 靜靜地看了她很久很久。

    那正是丁成棟。

    彼時的丁教練, 還是省隊的香餑餑, 帶出了一個又一個奧運冠軍。這次來Z市, 也是為了隨便看看,希望能在這些野冰場和小學體育館裡能不能再挖掘出新的短道速滑好苗子。

    只可惜一連好些時日,來Z市的行程都快結束了,還是沒能找到一個滿意的。

    有些氣餒的丁成棟,沮喪地沿著湖邊走。

    野冰上,一抹圓滾滾小可愛的身影,就是那麼一摔,

    忽然就摔在了他都心坎上。

    打見到明清的第一眼起,丁成棟就感覺到----

    這是一個絕對日後能成大業的短道速滑好苗子!

    ……

    小時候在地方隊,冬天永遠那麼寒冷,體校的被窩後半夜永遠會一點一點變涼。小時候的明清,笑起來永遠會蕩漾著兩個圓圓的小酒窩,名副其實的人見人愛。小時候的明清,也會被師兄師姐霸凌欺負,其他低年級的小孩子都不敢反抗,嚇得大氣不敢喘一下,可明清不干,有高年級的孩子欺負他們,她就首當其衝跑上前去,擼起袖子跟那些人打,打的鼻青臉腫也不肯認輸。最後還是丁成棟聞聲過來,動了怒呵斥他們「胡鬧」,一個個讓罰站罰掃廁所罰跑圈。

    後來,那些曾經跟明清對著幹的「壞人」,都在不打不相識以及明清大大咧咧不計較前仇的好性子中,成為了過命的朋友。

    ……

    那年剛到省隊,明清意氣風發,世青賽三破國家隊記錄,500m成績更是直逼世界第一。初露鋒芒的明清又哪能控制的住自己的驕傲之氣呢?那個時候她才十三歲啊!金牌就開始一麻袋一麻袋往家裡背。她知道自己的天賦,毫不掩飾地張揚旗鼓,為了表彰自己的全勝,甚至還自掏腰包花費重金請省隊所有隊員們吃慶功宴。

    結果這事兒傳到了教練組去,然後往上傳又吹到了省體育局的耳朵里,最後就連國家隊那邊都聽說了。那些年已經開始提倡節儉,一個區區十三歲的孩子,慶功宴就舉辦的如此奢靡,大人的世界當然不允許!上面施壓,丁成棟也知道了,丁教練震怒,連著明清的爸爸媽媽都罕見地對她大打出手。

    被退回去了好幾個月,明清也沒好好反省,只知道以後驕傲了千萬不能大張旗鼓,要低調低調,找個無人區飆車來慶祝就可以了。

    也是那一次,國家體育局以及冰聯開始注意到了明清這顆短道速滑小小天才。

    ……

    最後就是2010年奪得500m冠軍那一刻,鮮紅的五星國旗沿著金屬制旗杆緩緩上升,全場人都站立了起來,共同齊唱《義勇軍進行曲》。

    多麼洪亮輝煌的聲音啊!多麼榮耀地時刻!奧委會主席親自為她頒發冠軍金牌之時,她看到主席的眼中露出著欣慰以及心上的目光,仿佛在說----「年輕人,這個世界終究是屬於你的,這個盛世將來一定會如你所願!」

    她所願什麼?

    所願----

    中國短道速滑隊,能夠站在短道速滑這個項目的最頂端,

    開創屬於中國鮮紅色的短道時代,並且永垂青史!

    我是一名中國運動員,所以我一定要為國爭光!

    鮮紅的五星紅旗,永遠綻放在奧林匹克的最頂尖!

    ……

    後背被猛烈撞擊,防護頭盔起到了一定緩衝作用,然而仍舊是高速離心力的作用下,頭往旁邊甩。

    一片片白雪皚皚「唰----」切換成了鮮紅色,她看到了防護墊上印著的光亮五星紅旗,一如甩出來那一瞬間,從白茫茫中映入眼帘的國旗杆上的鮮紅飄動。

    咔擦----

    有什麼東西忽然就從下半身傳來,似乎是堅硬之物的斷裂。右腿的膝蓋處一片麻木,隨著往外擴散的是逐漸加大力度的疼痛。

    不知道撞到了什麼,右膝蓋卻像是失真了般,一閃一閃的麻木,上下腿開始疼,一浪接一浪的疼。在那一瞬間,明清的眼淚忽然就生理性迸發了出來,消失了的外界聲音如同壞掉了的收音機,瞬間全部湧入到了耳朵之中。

    「明清----!!!」

    「快快快!叫救護!叫救護!!!」

    「明隊摔倒了!是不是摔到膝蓋了!快叫救護啊!快去啊!!!」

    「……」

    是誰……摔倒了?

    明清迷茫地用手撐著冰面,戴著手套,可寒意卻不住地往身體裡滲透。

    耳朵又是一陣刺痛,好不容易聽到了教練席上的人說話的字音,一下子又開始逐漸消失。她低了低頭,視線恢復了那麼一點點,模糊的輪廓,皎潔的冰面,突如其來「啪嗒」一下,一顆殷紅色的珠子掉落了下來。

    砸在那冰面,砸在暈染開來的世界。

    一滴、兩滴、三滴。

    明清抬了抬頭,模糊的光影里,她看到那競爭對手已經越滑越遠,她又為什麼會在這裡呢?她在這裡是做什麼?她為什麼要坐在這裡?耳朵好像流血了,為什麼她的耳朵會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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