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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0:58:39 作者: 許期安
可如今,雙人舞劇變成闞雲開一人的獨角戲。
沒有鮮花,沒有蜜語,沒有熱吻,甚至得不到一絲回應。
半月前,王韞高血壓病發,住院治療近一周,血壓得以恢復,她艱難消化接受顧煜的傷情。
闞雲開時而在兩間病房奔波遊走,但她唯有在王韞休息睡眠的時候才敢進門小坐,她不知該如何面對王韞。
王韞在ICU外的走廊瞥見樓梯間的闞雲開,她推開安全門,確認道:「闞闞?」
闞雲開按滅手中虛燃著的菸捲,轉身道:「阿姨。」
王韞放下手中的水壺,輕聲問:「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闞雲開接過王韞手中其他的物品,與她坐來長椅。
知子莫若母,王韞了解顧煜,能邁出這一步實屬不易,她嘆息說:「我知道既然顧煜選擇和你在一起,就絕不會隱瞞。」
王韞內心煎熬,顧煜多年都不願意擁有自己的小家,闞雲開的出現終於讓他的生活出現明媚的轉機,可現實擺在眼前,顧煜能否清醒康復,就像是拉斯維加斯賭場中大亨的豪賭,成敗難料。
她和顧煜都不可能讓闞雲開等待一個不明未知的結果。
「顧煜現在這個情況,你……」王韞泫然淚下,極力克制情緒,「就算你不等他,他也不會怪你。」
王韞說:「這半個月辛苦你來回跑,你時時去照顧我,我都清楚的。」
王韞抬眼看向病房中人,沒人比她更希望顧煜恢復生機,她遺憾說:「你還年輕,我們不能耽誤你。」
闞雲開握住王韞置於膝上的手,堅韌說:「阿姨,我不知道我能堅持多久,但至少現在我想等他,我相信他會醒的。」
相信,不僅在貧瘠的土地埋下希望的種子,也是無籍生活中支撐她的隱形力量。
王韞說:「今天是顧煜的生日,你進去陪陪他吧,我不打擾你們的二人時光。」
恰逢楚牧值班,闞雲開清潔消毒更換無菌服,和楚牧一起走進ICU。
前些天,她每天都會陪顧煜在病房中靜坐須臾,不言不語,只是看著他發呆。過了探視時間,她就按時出去吃飯,然後再回走廊坐歇,循環往復。
她想用實際行動告訴顧煜,她沒有放棄,你能不能也努力醒過來。
闞雲開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勾起顧煜的三根手指,指尖相貼,恍若隔世,他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傾身將面頰貼在顧煜的指背上,兀自低喃說:「你不是答應我不會受重傷嗎?現在躺在這裡算這麼回事兒?」
她鼻翼微微翕動,「我告訴你哦,在蘇國買的那對戒指已經被我扔了,你要是再當睡美人,我就把那枚DR也扔了,讓你一直當大齡單身漢。」
「還有,在我爸媽眼裡,你的主治醫生,我的前相親對象,才是我的正牌男友。」話及此,顧煜左手食指輕抬起,指腹如鵝羽輕滑落般淺淺一觸。
微小的細節喜人,闞雲開樂不可支,當即叫來楚牧檢查,得到的答案卻是,這不過是正常的肌肉反應罷了。
耳邊的檢測儀滴滴答答漠然作響,屏幕上紅綠色的線條交錯波動,她勾起那根方才給予她希望的食指,惋惜道:「隊長,我還以為你又吃醋了。」
「臭混蛋,生日快樂。」
*
入院一月後,顧煜情況穩定,被轉入普通特護病房,但依然未見甦醒跡象。
時間流動,暗自蹉跎。
五月,晚春,天朗氣清,嫩柳蓄勢,顧煜沒醒。
六月,初夏,雨陽交替,翠色千里,顧煜未醒。
七月,酷暑,驕陽似火,梧桐葉茂,顧煜還是沒醒。
八月,立秋,熱意未退,金葉滿堂,顧煜依舊未醒。
四個多月的時間,闞雲開仿佛習慣了周而復始的驅動,顧煜床前的花瓶一日未缺鮮花,從風信子換成百合,再變成三色堇。
她常抱著自己的電腦,坐在對面的沙發上寫論文,休息時刻,便拉著顧煜的手說會沒營養的話,期間,顧煜的手指、眼眸給予了幾次正面回應。
她想,他大概也是能聽到的,或是嫌她囉嗦話多。
卷宗塵封,雲紋金扳指的事情沒有線索下文,闞雲開心中的疑影不散,可又不得不放棄探索。
從四月起,闞雲開持續留意刑熠澤的動向,又怕自己勢單力薄會出意外,權宜之計,她將此事精簡告訴封維,略去顧煜在事件中的定位。
車水馬龍,縱橫交錯的都市,隱藏其中並非難事。刑熠澤銷聲匿跡,再不見他的身影,偶有幾次現身,是在養和療養院陪伴駱頌芝。
闞雲開偶爾也會去療養院看望駱頌芝,並且幫她續繳下一年的治療陪護費用。
那位貪吃紅薯的阿爾茲海默症老人已於去年十一月長辭人世,她的孫女美美從國外趕回,操持舉辦老人的葬禮,也算圓了老人思念之苦。
九月中旬,開學事忙,闞雲開能在醫院陪伴顧煜的時間大大減少,但無論多晚,她還是每天會來病房與他單方面聊會兒天,或是分享喜悅,或是委屈低吟。
周末偷得清閒十分,闞雲開一早從公寓出發,在街角的花店挑選了幾支尚含露水的淡白色鈴蘭,讓店員用淺紫色的包裝紙悉心束好,放在副駕,開車去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