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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0:58:39 作者: 許期安
無論是顧煜還是傅晉之,或者是他們中的哪一個,她都不希望悲劇降臨。
然而,作為道德動物,她竟發現自己的本性如此惡劣,有那麼一刻,她希望那個人是傅晉之而不是顧煜。
邪惡不堪的念頭轉瞬即逝,同為血肉之軀,又怎能因為她的一己私慾而遭到扼殺?
醫院外有人看守,他們沒有相關證件,不能隨意出入。
闞雲開遞上工作證,「同志,我是申大的老師,之前在駐地進行過相關工作,請你讓我進去,我想知道剛才送來的傷者情況。」
衛兵公事公辦,嚴肅說:「不好意思,沒有命令我真的不能讓你進去,況且傷者在搶救,你進去也不會知道什麼。」
溝通無果,闞雲開面色蒼白,嘴唇乾裂,無力地蹲在醫院門口,她不信神佛,可又在此時希望求得庇佑,哪怕是以她的生命作為血引。
姚曉楠知道這時無論說什麼,都抵不過顧煜平安無事對闞雲開的安慰作用,她握住闞雲開垂落身側的手,渡著生氣。
一輛車子停在醫院門口,車上下來三個人,闞雲開抬眼望去,看見傅晉之的一瞬,她的心如同苟延殘喘的絕症病人被撤下氧氣面罩那般,缺氧窒息。
她扶牆站起,不顧手心的擦傷,踉蹌跑到傅晉之面前,「受傷的是顧煜嗎?」
傅晉之唇角乾涸泛白,生裂開好幾道口子,血液凝固在創口表面,看起來十分疲憊,他閉了閉眼睛表示肯定。
「你帶我進去好嗎?」闞雲開冷靜自持,沒有痛哭流涕,沒有發瘋質問,她交代姚曉楠先回酒店。
姚曉楠自知留在此處作用不大,聽話離開。
傅晉之和衛兵溝通一番,帶闞雲開一起走進醫院。
六隊全員候在手術室外,緊盯門上那一盞游系生命的燈,無人發現闞雲開的到來。
闞雲開靠著牆壁,她失聰失言,怔望著匆忙步履下的污血,畫面仿佛默片中磨人心結的橋段,她從沒覺得紅色像此刻這般令人厭惡。
那些未乾的血液還帶著溫度。
她悲觀地想,那應該是顧煜的血,他一定很痛吧。
李行側身偶然瞥見闞雲開無言站在廊邊,他從隔壁儲物間找出一瓶水遞給她。
闞雲開沒有反應。
李行啞聲說:「老大會沒事的。」
嘶啞無助的語言打破手術室外的寧靜,大家紛紛回頭,幾天前還在酒吧一起笑鬧,不想片刻時光,時移勢易,一切都變了。
許是注意到他們的目光,闞雲開抬頭相望,只從眾人眼裡讀出一個關鍵詞,抱歉。
她背脊靠牆,身心無力,緩緩滑落地面,坐在牆邊。
張赫和龍子吟上前蹲在闞雲開身邊,摟了摟她的肩膀。
龍子吟幾乎不能出聲,三年前,在同一間手術室外,他長跪不起;三年後,他也不知如何面對隊長的愛人,他恨自己沒能及時發現窗里那人。
張赫接過李行手中的水瓶,擰開瓶蓋遞給她,「喝點吧,你這樣他會心疼的。」
闞雲開置若罔聞。
龍子吟生硬扯著喉嚨,聲音如同舊式錄音機驟現故障,卡頓斷續,語不成句,「想哭就哭,別憋著。」
手術過去近四個小時,天色逐漸暗沉,手術室外的那盞燈隨之熄滅。
醫生從里走出,陳曉跟在一旁,表情沉重,「你們誰來簽一下病危通知書?」
龍子吟衝上前撕碎病危通知書,「我們他媽的不簽。」他攥著手裡的一堆廢紙碎片,雙手抱頭,抽泣痛哭道,「求你們再救救他不行嗎?」
喊聲,哭聲,連成一片。
陳曉哽咽道:「顧隊胸腔和腹腔中的子彈已經取出,但是頭部外傷嚴重伴有顱內出血,他是熊貓血,血庫里沒有他能用的血了。」
「RH陰性血嗎?」闞雲開顫巍站起,問道。
陳曉點頭。
血液循環不暢,闞雲開雙腿發麻,趔趄跌倒,又竭盡全力撐地掙扎著,「我是,抽我的。」
李行攙扶她站起。
簡單血液檢測之後,闞雲開符合獻血標準。她半躺在輸液床上,痛覺失靈,只要能救他,在所不惜。
護士抽取二百毫升靜脈血液,闞雲開面上再無血色生機,陳曉詢問情況,她只說是因為害怕,讓他們繼續。
姚曉楠在酒店坐立難安,她放心不下闞雲開的狀態,與湯庭商量一番,還是決定來醫院看看。
姚曉楠詢問醫生,走進病房,瞠目喝止道:「快停下!」眾人不解,她補充說,「她在生理期啊!」
護士即刻停止抽血,其餘幾人愣怔許久。
闞雲開搖搖護士的肩膀,「我沒事的,繼續抽。」
「不行,就算你不在生理期,四百毫升都已經是人體獻血極限,已經抽了三百毫升,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繼續。」陳曉命護士拔出針管,拿棉簽壓在針口處止血。
闞雲開堅持,虛聲道:「我真的沒事,你可以繼續的。」
「你這不是胡鬧嗎?顧煜寧願死,也不可能讓你這麼救他!」陳曉斥責道。
李行說:「陳姐,你冷靜點。」
闞雲開眩暈不止,小腹疼痛難忍,眼裡噙著淚水,低聲說:「那難道讓我看著他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