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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0:56:33 作者: 知河
「周正彥!」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女人卻是氣急敗壞地跺腳道,「你休想為了分家產讓這個野種進門。」
雲熹忽然就明白了。
她這個父親還真是步步不離算計。
「鬆手。」
她邊說邊用力地甩開周正彥的手,在他的勸解聲中,面無表情道,「你就不配當父親。」
……
說完,雲熹就跑出了周家大門。
望著連個人影也沒有的柏油路,她忽然意識到其實自己舉目無親,通訊錄里唯一能劃拉出的名字只有……陸祉年。
可他也不在,上周就去了北城。
雲熹重新將手機塞回口袋,眼神徹底渙散,只是徒步往前走,不停地走。
走著走著,驀然就想起她那沒有父親參與的童年,是許如煙女士一個人拉扯著她長大,母女倆有幾年的日子過得特別辛苦,以至於雲熹以前特別不喜歡夏天。
因為在她的印象里夏天代表著悶熱、暴曬,以及出租房裡聲音嘈雜的廉價電風扇。
漫長得一眼望不到盡頭,黏熱的感覺怎麼也揮之不去。
天氣炎熱,空氣中連絲風也沒有,雲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只是恍惚間覺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的那個夏天。
難受,卻無能為力。
「雲熹----」
忽然耳邊傳來聲呼喚,熟悉得有些不真實。
雲熹愣著神,沒回頭,可頭頂卻隨著「嗒」地一聲落下片陰影
----有把傘撐在她身側,將她人牢牢遮蓋住,讓毒辣的太陽光線也一下收斂了不少。
傘柄上握著的是乾淨分明的指骨,她視線順著那隻手往上移,有那麼一瞬間的精神恍惚,覺得自己仍停留在幻覺里。
陸祉年怎麼會出現在這呢?
他明明應該在北城參加為期三天的招生面試的……
雲熹怔怔望著,目光逐漸勾勒出眼前人的完整面容,他膚色偏白的額頭上密布著細汗,瞧著像是才運動過,冒著炎炎烈日跑向她的。
可饒是汗水沿著稜角鋒利的面部線條往下落,陸祉年看上去還是絲毫的不顯狼狽。
他的眉他的眼在灼熱的陽光暴曬下,變得更黑更亮,乃至於少年朝氣蓬勃的濃鬱氣息在夏天完全迸發了出來。
「怎麼了這是?」
見她久久不說話,他眉骨微挑,低聲問詢道。
這一聲終於讓雲熹渙散的意識聚攏,讓她真切意識到身前站著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是……
是除了許如煙女士外最能理解她的人。
可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又如何訴說自己從一開始對父親的那份隱秘期待,在今天盡數破滅化為失望的破敗。
她沉默地低下了頭。
恰在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時候,傘柄突然轉交到了她的手上,「拿著。」
聞言,雲熹茫茫然地抬起眼,然後就看見陸祉年轉身朝別處走去。
是,是嫌她煩了嗎?
雲熹抿了抿唇,往日裡清亮透潤的眼睛驀然暗了下來。
她撐著傘,愈加沉默起來。
仿佛是被人拋棄了,臉上現出小動物一般楚楚可憐的神情。
……
陸祉年從便利店出來後,輕易就察覺到她這幅比之先前更加不對勁的模樣。
他無奈笑了笑,「誰惹你了,告訴我,我去給你找補回來成嗎?」
邊說著,邊低下頭去看雲熹臉上的神情。
「不高興?」
雲熹還沒從他去而復返的情形中回過神來,就瞧見陸祉年的臉龐忽然湊近,少年沾染了熱氣卻仍然乾淨好聞的氣息撲面而來。
與此同時,她因日曬而顯得有些紅的臉頰處,忽然多了瓶正滋滋往外冒著冷氣的橘子汽水。
陸祉年單手拿著汽水瓶,輕輕碰了碰她的臉。
於是,在這空氣都險些要蒸發掉的烈日裡,沁涼的溫度卻透過肌膚瞬間鑽入雲熹心底。
……
雲熹定了好一會兒心神,才敢同陸祉年對視。
可張口時,話翻湧至嘴邊,反而不知道該先說哪句。
「不想說也沒關係,那就不說。」
但他卻像是清楚她所有想法,連這點為難也替她省掉了。
陸祉年沒再問其他,甚至除了將汽水瓶遞到她手上外沒有別的多餘動作。
剛從冰櫃裡拿出的橘子汽水觸感冰涼,橙色液體在瓶口晃蕩,仿佛能消解一整個夏天的暑氣。
「不高興了我們就回家。」
空蕩蕩的柏油路上偶爾有車飛馳而過,但大多時候悶熱而空寂,以至於陸祉年說話聲音響起的瞬間格外清晰。
「熹熹,跟我回家。」雲熹聽見他說。
……
被人污衊沒有哭,和周正彥大吵了一架也沒有哭。
奇怪的是,聽陸祉年說了這麼句話,雲熹鼻腔卻莫名酸澀了起來。
在這奪目得讓人連抬頭都覺得困難的熾熱光線下,她實在沒能忍住,眼淚悄無聲息地從臉上淌了下來。
好像所有的委屈在見到眼前這個人的時候,盡數冒了出來。
哭著哭著,雲熹慌忙低頭,偶然作祟的自尊心讓她不想給陸祉年瞧見,自己現在這幅狼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