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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0:56:33 作者: 知河
    良久,窗外最後一線雲霞也被黑暗吞噬掉,天際半分光亮也沒有了,雲熹直起身子,面無表情地將手摁在備註上,回撥了過去。

    「餵。」,她雙唇翕張,發出個再輕不過的氣音。

    那頭很快響起兩聲乾笑,「熹熹,最近過得怎麼樣,開學了沒有?」

    流水似的寒暄里,偏透著股中年人特有的油滑憊懶。

    「你舅媽前天經過西華巷,說你,說你好像不在那兒,你去哪了,怎麼也不和舅舅說一聲?」

    雲熹實在疲於應對這些彎彎繞繞的話,直接明了地回了句,「找我有什麼事嗎?」

    「誒你這孩子……」

    那頭的乾笑聲愈加明顯,且旁邊似乎還傳來了些催促的話語。

    隱隱約約在說著「許丘山你要是開不了口,就把電話給我來說!」

    雲熹平靜地開著免提,像是早有預料般,又重複了句,「舅舅你直說吧。」

    過了好半晌,那頭像是下定決心,終於說道,「熹熹,咳,咱家現在確實有點困難,那個老宅的房產證你看看能不能先拿出來?」

    三言兩語,像哄小孩子般。

    卻是想把她媽媽唯一留給她的東西給拿走。

    「房產證不行。」,雲熹輕聲拒絕。

    她望了眼外頭暮色四合的光景,右手無力般垂下,「如果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先掛了。」

    說完,雲熹將電話稍稍拿遠,卻又毫不意外地聽見那邊的催促聲迅速轉為了咒罵。

    明明是些模糊語句,她卻輕易辨認了出來。

    ----「吃裡扒外的小白眼狼」,「沒良心,你們老許家沒一個好東西」。

    實在是因為這些話她已經聽過太多遍,從最初的面紅耳赤聽到現在的波瀾不驚,絲毫情緒也調動不起。

    雲熹微闔上眼,抱著膝蓋坐在沙發里,她沒沒開燈,客廳里只殘存些窗外路燈透進來的慘白光線。

    王阿姨晚上不住這兒,陸叔叔兩天前就去了外市出差,偌大一個陸家,竟然只有她一個人,空空寂寂,半點聲音也無。

    正因此,愈發覺得難熬。

    就像溺水的人墜入萬丈深海里,連呼喊都不會有人聽見。

    不會有人聽見。

    ……

    咔噠----

    玄關處傳來道細微的聲音,轉瞬間,整個客廳都亮了起來。

    雲熹茫然抬頭,形狀漂亮的眼睛下意識地往聲源處望了過去,措不及防地瞧見不遠處站立著個高瘦挺拔的身影。

    是陸祉年,他回來了。

    方才的破敗情緒忽地就抽離而去,雲熹張了張嘴,只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怎麼不開燈?」,倒是陸祉年摁亮了全部的開關後,隨口問了句。

    吊燈散發出的強烈光線下,雲熹突地就發現對面站著的這人額頭上破了點皮,胳膊上還帶了些血跡,青黑烏紫的傷痕在冷白色的皮膚上分外明顯。

    顧不得自己那點家長里短、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她小聲問了句,「你,是和人打架了嗎?」

    不然,怎麼會弄成這副樣子?

    「算是吧。」

    當事人渾不在意地說道,黑曜石般的眼睛裡冰冷銳利,像是什麼也不在乎,也從不需要關心。

    他毫不留情地下達著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雲熹盯著他看了會,愣是沒從他那雙眼裡瞧出半點動搖之意。

    她沒說話,轉身上樓。

    ……

    客廳里亮堂如白晝,黑衣黑褲的陸祉年站在其中,反倒顯得格格不入起來,尤其是他臉上的血跡,映出幾分可怖。

    明明有傷口要處理,卻鬆散地依靠在牆上,壓根兒就沒有想動的欲望。

    他輕扯唇角,像是在自嘲。

    直到手心倏地傳來冰涼的溫度

    ----有人往他手裡塞了團浸著酒精的棉花。

    陸祉年驟然睜眼,忽就看見雲熹不聲不響地站在了他跟前,杏眼溫軟,隱隱藏著股怯意,更多的是薄薄一層清潤的光。

    「不是讓你走?」,他擰著眉啞然說道。

    那句「還來幹什麼」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他的掌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雲熹沒敢與他過多對視,匆忙低下頭,只說道,「你受傷了。」

    她指了指一旁的醫藥箱,好言相勸,「處理一下吧。」

    她從小對疼痛的感受就比常人更為明顯,小時候稍稍磕著碰著了,就痛得哇哇大哭。

    是真的那種因為痛得受不了的大哭。

    所以即便知道別人對痛感的敏銳程度和她不一樣,雲熹也會忍不住心疼。

    今晚看見陸祉年手臂處那條足有存長的血痕,她的心忽地一下就揪了起來。

    但陸祉年沒動,細長的眼一瞬不移地盯著她,像是想從她身上看出些什麼東西似的。

    好半晌,他鬼使神差地吐出一句,「不大會。」

    雲熹琢磨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不大會處理傷口」的意思。

    她猶豫了會,目光在他胳膊上游移,望見仍在往外冒的血珠時,試探性問道,「那我幫你?」

    「你會?」

    「會一點。」,雲熹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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