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PARTⅠ

  才將兩姊弟打發走，林家的老爺子卻迎面走來，衛靈暗暗叫苦，看來今晚林家人很難善罷甘休了。

  想當初她就是被林峯的外公一路鄙視到底，每次只要她上門，他給她的只有不屑的白眼，如果不是他硬是端著所謂上流社會的修養，說不定真的會讓下人用掃把將她趕出去。

  為了不讓唐睿無端被遷怒，衛靈拖著他就往泳池邊的人群走去，以便用他們的身影遮擋，免得跟老爺子起了衝突，恐怕又得一肚子鬱悶地回去了。

  只是她刻意躲避，林家老爺子卻像存心跟她作對似的，一直往她這裡走來，她無奈地一退再退，最後無路可退了，只好往前挪了一步，擋住唐睿半個身影。

  「唐睿，我餓了，你幫我拿點吃的好嗎？」

  「好，你在這裡等我。」唐睿大步走開了。

  「衛小姐也來了？」首先打招呼的是林家姊弟的父親葉臨。

  他是某間大學的歷史系教授，是林家的上門女婿，為人溫和親切，可是林家老爺子很不喜歡他，覺得他一事無成。

  林峯曾開玩笑地說過，如果不是母親死纏爛打逼外公就範，他們兩姊弟的父親就得換人了。

  現在看來，果然不假。

  老爺子看到葉臨這麼親切地和衛靈打招呼，非常不滿，哼了一聲，嘲諷道：「林峯已經跟鍾雪訂婚了，你還不死心嗎？」

  衛靈對於老爺子向來沒有好感，以前是為了林峯才忍氣吞聲，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她皮笑肉不笑地道：「林老先生，你可能誤會了，我已經結婚了，前面那位是我的丈夫。」

  她很慶幸剛剛她先打發唐睿離開，不然被這樣斜眼打量，實在很難不生氣。

  「你結婚了？」老爺子一副不相信的樣子。「衛小姐的先生在哪裡高就？」

  衛靈忍不住在心裡腹誹，他還真是嘴上不饒人，根本是想藉機比較一下唐睿跟林峯的差距，好打擊她，既然他這麼想知道，她偏不告訴他，哼！

  她淡淡地道：「宴會已經開始了，林老先生不跟其他賓客打聲招呼嗎？」

  看老爺子方才急急走出來的樣子，肯定是賓客當中有十分重要的人物，既然如此，他自然不會跟她多糾纏。

  果不其然，老爺子睨了衛靈一眼，便領著葉臨轉身走了。

  葉臨好脾氣地朝衛靈歉意地笑了笑，跟在老爺子身後，頗有些跟班的感覺。

  「那位是林家的老爺子？」唐睿拿著裝了滿滿食物的兩個盤子走來，先將其中一盤遞給衛靈。

  「對，他後面那位是林峯的父親，是個好人，整個林家，只有他對我最好。」衛靈使勁咬著牛排，有些生氣地道。

  「聽說林家老爺子早年跟別人做生意，後來那家公司破產，只好另起爐灶。」他將她手裡的空盤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將自己手裡的那一盤遞給她。

  她咬著牛肉，含糊不清地道：「看不出來老爺子還有一手。」

  那麼尖酸刻薄的樣子，怎麼跟別人做生意？不過話又說回來，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很難會得罪富人，就只有他們這些窮人才得看老爺子臉色。

  唐睿抿了一口紅酒，淡淡地道：「我懷疑當初那間公司倒閉，就是林家老爺子動的手腳，他將大部分的靈偷偷轉走，導致公司周轉不靈，關門大吉，能夠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又有了大筆的資金創業，看來他也不笨，生意自然不會毀在他手上。」

  聞言，衛靈差點噎到了，她猛地灌了一大口柳橙汁，愕然道：「居然這麼缺德？林家現有的資產，不會也是這樣弄來的吧？」

  「有可能，」唐睿瞥了眼她手中的空盤，笑問道：「還要嗎？」

  她低頭一看，突地臉頰一紅，他都沒吃到，她居然一個人將兩盤滿滿的食物都吃光了？！

  她有些羞窘地道：「你想吃什麼，我去幫你拿。」

  「為用了，這裡廚師的手藝比不上林阿姨，只有紅酒還算不錯。」唐睿朝她眨眨眼道：「我讓林阿姨準備了宵夜，你要是沒吃飽，回家可以繼續吃。」

  還吃？衛靈嘴角一抽，敢情他真把她當豬養了。

  林家老爺子轉

  ..

  了一圈，又走回衛靈這邊，她急忙抓著唐睿背過身去，心裡祈禱：千萬別過來，拜託了……

  可惜事與願違，老爺子拄著拐杖依然健步如飛，轉眼就來到他們面前。

  衛靈暗自叫苦，等著他對自己和唐睿冷嘲熱諷，誰知道老爺子傲慢的神色居然一變，笑咪咪的就像個慈祥的老人家，望著他們的眼光也異常和善。「唐先生能撥冗光臨，真是我們的榮幸。」

  衛靈挑挑眉，轉頭瞅著唐睿，這究竟唱的是哪出戲？

  唐睿點點頭，禮貌地笑道：「林老先生，家母讓我代她向你問候一聲。」

  「總裁有心了，可惜她事忙，不能前來，實在遺憾。」林老爺子輕聲嘆息，似乎真的覺得非常可惜。

  衛靈一頭霧水，現在又不能發問，只能楞楞地站在一旁。

  兩人寒暄了幾句，唐睿突然伸手攬著衛靈的肩膀，笑著向神色微變的老爺子介紹道：「這是我的新婚妻子，衛靈。」

  老爺子的表情有些尷尬，乾笑道：「沒想到唐先生這麼年輕就結婚了，尊夫人漂亮又有氣質，跟你很登對。」

  衛靈超級驚愕，終於見識到老爺子鬼話功力的最高等級。

  唐睿點點頭，看起來似乎很滿意老爺子的恭維。

  林老爺子再接再厲，側過身誠心邀請道：「時候還早，不如到屋內喝一杯？」他眼尖地看見唐睿手中還沒來得及喝完的紅酒，他向身旁的葉臨使了個眼色，後者匆匆離開去準備了。

  「林老先生親自邀請，我這個後輩又怎能不給面子？」唐睿摟著衛靈的腰，跟隨老爺子上了別墅二樓。

  一樓富麗堂皇，二樓更是奢華，衛靈看到更加名貴的家具，以及滿柜子的高級酒，她挑挑眉，安靜地捱著唐睿坐下。

  葉臨戴著白色手套，小心地從櫃中取出一瓶紅酒。

  老爺子開心地揚聲說道：「來，我們今晚不醉不歸。」

  唐睿搖搖頭，起身走到酒櫃前，掃視一輪，指著最上面的一瓶問道：「林老先生，這可是世界上最頂級的紅酒？全世界好像只有二十瓶。」

  「唐先生好眼力，一下子就相中了櫃中最好的一瓶酒！」老爺子稍加猶豫，最終還是示意葉臨將那瓶酒拿下來。「來，唐先生，試一試口感如何。」

  唐睿不客氣地接過酒杯，張口便喝了大半杯。

  衛靈記得林峯提了不止一次老爺子不好女色，也不好金銀財寶之類的，最喜歡的就是喝酒和收藏好酒。

  這瓶全世界只有二十瓶的酒，價值不知道多少，唐睿喝這一小杯，恐怕都得六、七位數，只是連她都知道喝紅酒要慢慢細品，尤其是這種頂級的酒，他這樣牛飲，老爺子想不心疼都不行了，看到老爺子的神情，她真是說不出的愉悅。

  「唐先生剛從m國留學回來，貴公司的生意過幾年應該也會交由你打理了。」林老爺子瞪著唐睿手中的空杯，還是讓葉臨替他又斟了一杯。

  唐睿又是大口喝下，慢悠悠地晃著杯中鮮紅的液體。「家母現在身體康健，精力旺盛，恐怕暫時不會把公司交給我。」睇了一眼葉臨手上的紅酒瓶，他俊雅的面容上滿是笑意。「聽說林老先生有意跟家母合作，這份合作案我也有所耳聞，有不少大公司都想競標。」

  老爺子連連點頭，又讓葉臨倒酒，笑得眯起了眼。「林氏企業對這個標案也相當有興趣，不知總裁的意思，唐先生是否知曉一二？」

  衛靈眨眨眼，終於明白林家老爺子為什麼要獻殷勤了，公司要競標，老爺子分明是想走後門，跟唐睿拉關係，好讓林家順利成為最後的贏家。

  不過唐睿向來不揷手唐媽媽公司的事，今天怎麼一反常態，跟老爺子透露起消息來了？悄悄拽了一下唐睿的袖子，她不解地用眼神詢問他。

  唐睿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溫柔地笑道：「衛靈累了，我們這就走了，多謝林老先生的招待。」他邊說，眼睛還盯著那瓶酒，一副戀戀不捨的樣子。

  林家老爺子咬咬牙，讓葉臨將紅酒重新封好，遞上前。「唐先生，也請替我問候總裁。這瓶紅酒，就當是見面禮了。」

  唐睿接過

  酒，嘴上還客氣道：「怎麼好意思，這瓶紅酒價值不菲，聽聞林老先生愛酒，就這樣送給我……」

  「沒關係，一瓶酒而已，小意思。」老爺子乾笑了兩聲，故作豪爽地說道。

  衛靈注意到老爺子根本就是滿眼心疼，可是還得裝出一副大方的樣子，實在有夠滑稽。

  林老爺子親自送兩人到門口，目送他們上車離開。

  衛靈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問道：「你就這樣答應老爺子幫忙競標？」

  如果他貿然揷手公司的事，唐媽媽會不會不高興？

  「誰說我要幫林家競標了？」唐睿看著紅酒瓶，滿意地點頭。「確實是好酒，剛才真是有點浪費了，等一下一定要仔細品嘗。」

  她有些錯愕。「你剛才不是……怎麼會沒答應？」禮物都收下了，難道還不辦事？這也太……無恥了。

  「我什麼時候答應了？我只是說有很多公司參加競標而已。」他仍認真地端詳手裡的酒瓶，不住點頭。

  衛靈聽了，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他來這一手，果然夠毒，搶了林家老爺子的心頭寶，給的卻是空頭支票。

  「要是之後老爺子發現得標的不是林家，不會來鬧嗎？」她難掩擔心。

  「這樣的事，林家除了悶在心裡，難道還敢公諸於世？」他終於把視線轉向她，笑開了。

  她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

  確實，想要偷偷走後門的事如果宣揚出去，林家的面子往哪裡擺？

  知道沒事，衛靈鬆了口氣，忍不住打趣道：「以後林家人看見你，恐怕都要繞路走了。」

  「不會，」唐睿答得很篤定，「他們只會更努力地想要討好我，雖然這次競標失敗了，誰說下一次就沒機會？」

  她無言了，這人的手段真是太高明了，林家遇到唐睿，也算是倒霉了。

  自從林家家宴之後，林峯像是突然銷聲匿跡了。

  衛靈這才猛然意識到，會不會這才是唐睿堅持要赴約的原因？他知道林峯在糾纏她，間接向林家介紹了她的身分，暗示林老爺子別讓他的孫子再繼續胡攪蠻纏。

  她原本還以為唐睿會不聞不問的，不料他還是為自己著想，不喜歡熱鬧卻去宴會走了一趟，不愛應酬，還是跟林老爺子寒暄了一晚上。

  這麼一來，既扳回了一局，又不至於跟林家撕破臉。

  想到這裡，衛靈心裡暖融融的，對唐睿的體貼很是感激。

  人逢喜事精神爽，陳敏上門的時候，就看到衛靈窩在沙發上傻笑，她挑眉調笑道：「怎麼，跟你家唐睿有進展了？你看起來就跟偷了腥的貓似的。」

  「亂說什麼，誰是我家的。」衛靈微微紅著臉，瞪了一眼過去。

  「對了，這是送你的。」陳敏將一個小盒子遞給她。

  衛靈接過打開一看，居然是一隻裴翠玉鐲，她愣住了。「幹麼突然送這麼貴重的禮物？」

  「聽說玉鐲能保平安，趕緊戴上。」陳敏拿起玉鐲，硬是套上她的左手腕。「跟你白皙的皮膚很相襯，確實不錯。」

  衛靈轉了轉手腕，玉鐲的色澤真的很漂亮。「謝謝你。」

  「朋友之間，客氣什麼？」陳敏雙眼一瞪，佯裝不高興地道。

  兩人才沒聊多久，唐睿便回宇，他去醫院參加例行早會，他朝陳敏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

  見他進了房間，衛靈這才將那晚的事告訴陳敏。

  陳敏聽了忍不住大笑。「以前瞧林家人那副嘴臉就不舒服，就你這個受氣包一直忍著，這回算是一次還給他們了，痛快！」」

  沒想到唐睿會這麼隂損，顯然他對衛靈相當維護。

  「好了，我也該回去了。」陳敏站起身，瀟灑地揮揮手就走。「你別送我了，好好坐著。」

  「嗯……」衛靈目送她出門，其實她還有很多事想跟陳敏聊聊，可惜唐睿在家，也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說他。

  唐睿換了一身家居服出了房間，看到客廳只有衛靈一個人，有些詫異地問道：「陳敏怎麼這麼快就走了？」

  她回過神，低著頭小聲道：「她說有事，就先走了。」

  「嚼，」他應了一聲，瞥見她手上的玉鐲，蒸道：「

  對了，我有東西要給你。」

  衛靈抬起頭，見他又匆匆走回房間，她眨了眨眼，不禁有些期待。

  她發覺自從林家家宴之後，她每次只要看著他就會不自覺臉紅，心跳比平常快了一點。

  衛靈摸著肚子，在心裡小小聲地問道：寶寶，媽咪是不是又戀愛了？

  當然，寶寶沒聽明白，肚子也沒動靜。

  她嘆了一口氣，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淪陷了。

  其實唐睿有房有車，出身又好，還是國外留學回來的，又是醫師，相貌英俊，身材高大，說得上是一等一的高富帥，她能嫁給他，真的是前所未有的狗屎運。

  她跟這麼一位閃亮亮的頂級男神同居這麼久，現在才栽倒，也算堅持很久了……

  某人正做著心理建設，安慰自己淪陷是非常正常的一種現象時，就看到唐睿大步走近。

  「這個……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戴戴看。」

  衛靈狐疑地接過巴掌大的藍色絨布盒子，打開一看，怔住了，裡面是一對鑽石戒指，一大一小，分明是情侶戒。

  她雙頰的熱度不斷攀升，囁嚅道：「你怎麼突然送我這個東西？」

  他這樣大突擊，是要向她求婚嗎？

  唐睿拿出比較小的那隻戒指，托起她的右手，慢慢戴在無名指上。「這樣一來，就沒有人會誤會我們之間的關係了。」

  一聽，她的心情快速地從最高點跌至最低點，原來這是偽裝的道具。

  衛靈心裡悶悶的，覺得她真是自作多情，白高興一場了。

  唐睿看她低著頭不吱聲，失笑道：「不幫我戴上嗎？」

  「喔，好。」她手忙腳亂地拿出男戒，幫他戴上後想縮回手，卻被他一下抓住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她，認真地道：「希望這隻戒指，你會一直戴著。」

  衛靈眼神閃躲，覺得渾身都要燒起來了。

  他的意思是她理解的那樣嗎？他也希望兩人可以一直在一起不分開嗎？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他會不會有一天也離她而去？

  看出她的遲疑與黯然，他無奈地將她攬進懷裡。「有句話我很早之前就想跟你說了，只是怕會嚇到你，我喜歡你……」

  「嗯，」悶在他的胸前，衛靈鴕鳥地沒有抬頭，雙眼微微濕潤，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她感動得幾乎要落下淚來。「我、我也喜歡你……」

  在唐睿聽來，這句話就像是平常的客套話，他搖搖頭，拍拍她的肩膀道：「不用立刻冋答我，如果讓你為難了，我很抱歉。」

  「不是的……我沒有……」她抬起臉，著急地辯解道。

  見她滿眼的羞澀和緊張，他嘴唇一勾，慢慢低下頭去。

  衛靈睜大雙眼，看著他的俊臉緩緩靠近，心跳瞬間加速了一倍，響聲之大，似乎連他都能聽得見了。

  「傻瓜，閉上眼睛。」他輕笑著循循善誘。

  她掙扎了一、兩秒，順從地閉上眼，可是微微顫動的睫毛透露了她的驚慌和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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