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PART Ⅱ

  禁不住秦朗的哀求，衛靈最後還是同意跟他去酒席上走個過場。

  不過這件事她還是向唐睿知會了一聲，不管怎麼說，兩人先前有了協議，做事還是坦誠一點比較好。

  實際上條款上根本沒有包括這一條，她只是下意識不想隱瞞唐睿，免得以後讓他知道了，會有點尷尬和不自然。

  唐睿在手機那頭回了聲「知道了」，便匆忙掛斷了電話。

  衛靈有點忐忑，她沒有先問過他的意見就貿然答應秦朗，他會不會生氣了？

  她現在真的好後悔，不該耳根子軟又心軟的，偏偏現在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秦叔叔一聽兒子要帶衛靈一起去，平日嚴肅平板的臉居然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因為時間緊迫，他馬上打電話給熟識的店，要幫衛靈預定衣服和首飾之類的，儼然將她當作秦家媳婦對待，嚇得她不停地朝秦朗使眼色。

  「爸，只是去參加周歲宴而已，不用這麼誇張吧。」秦朗無可奈何地站出來，生怕惹得衛靈不高興，不願意跟他去了。

  「不行，老朋友孫子的周歲宴，我們怎麼能馬虎？」秦叔叔說什麼也不願意穿得太寒酸讓人看輕了，不過他也妥協了一步，讓兒子帶衛靈去商場買一件漂亮的新衣服，首飾就先免了。

  衛靈拒絕不了，只好坐上秦朗的車。

  「這件不錯，那件淺紫色的也不錯，都試試看吧。」相較於衛靈的漫不經心，秦朗顯得有熱忱多了，在店員的殷勤介紹下，他挑了幾件不錯的連身裙遞給她。

  她瞄了一眼，哀怨地道：「我有肚腩，穿這些都要露出來，醜死了。」穿上貼身連身裙，她想不露餡都不行。

  他看了她一眼，摸摸鼻子又回頭挑了其他的。「這兩件沒強調腰線的，可以了吧？」

  衛靈瞧了兩眼，嘟囔道：「顏色太醜了，不喜歡。」

  他撇撇嘴，索性坐到她身邊。「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怎麼現在又在耍脾氣？」

  「總覺得自己就像馬戲團的猴子，準備小丑服娛樂人呢！」她單手撐著下巴，悶悶不樂。

  秦朗嘆了口氣。「我不也是這樣嗎？我向你保證，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好嗎？」

  「嗯……」衛靈答得有些勉強。

  最終她挑了一件不太鮮艷的裙子，試穿之後確定能遮住肚子，就決定用它當作戰服了。

  秦朗立刻掏出皮夾付錢，笑咪咪地道：「今晚有很多好吃的，我們別理會那些人，敞開肚皮吃就行了。」

  衛靈白了他一眼，要是能這麼簡單就好了……

  事實證明，周歲宴也不是容易混過去的。

  衛靈挽著秦朗的左手臂走入會場，雙腳不由得一頓，暗地低咒身邊這個自戀狂真不懂得什麼叫做保持低調，偏要穿一套米白色的西裝，打扮得極為出色，這一出現，一下子吸引了許多年輕女孩的視線，連帶她也受到各種目光的熱切歡迎。

  她不悅地偷偷捏著秦朗手臂上的肉，用力一扭，某人疼得直抽氣，臉上仍維持著大大的笑容，在她近距離看來，他的臉部肌肉根本就是扭曲了。

  秦朗側過頭，貼在她耳邊咬牙切齒道：「這衣服是爸挑的，非要我今晚穿，不然就竹筍炒肉絲伺候，我明天就別想見人了。」

  衛靈保持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小小聲回道：「不是說七點開始嗎？你看，人都要到齊了，我們最後才來，能不顯眼嗎？」說完，她又用力捏了他一把。

  他連忙低聲求饒，「姑奶奶，手下留情啊，嘶嘶……我爸跟我說七點，我們還提早十分鐘來了，誰知道他居然騙人！」

  把時間說遲了，兩人大剌剌地遲到，又穿得這么正式，光彩奪目，簡直就是砸場子的，把人豪子的晨都搶了去，衛靈大窘，秦叔叔為了達到目的，果然不擇手段。

  「那現在怎麼辦？」

  「涼拌，」秦朗勾了勾嘴角，笑得越發瀟灑帥氣。「既然老爸安排了這麼多，我們總不能讓他太失望。」

  衛靈偷偷翻了個白眼，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秦叔叔看著兒子和衛靈挽著手，親昵地低聲耳語，他開心極了，可是當他轉過身時，又假意

  ..

  地抱歉道：「小輩不懂事，顧著恩愛來晚了，老顧你別介意。」

  老顧抱著可愛的乖孫，樂呵呵地道：「年輕人都是這樣，這樣看來他們的好事近了，你就快可以抱孫子了。」

  秦叔叔口裡說著「還早」，卻紅光滿面，不知道有多高興。

  等兩人走致他跟前，看見他笑得這樣愉悅，靈狠狠一抖，狐疑地向秦朗遞了個眼神。

  他意會，向座上的人打招呼，「顧叔，你好，這是衛靈。」

  「你好，」衛靈也禮貌地道：「不好意思，我們來晚了。」

  「沒事，來，都坐。」顧叔招呼大伙兒坐下，讓服務生重新上了幾盤菜。

  他隨口問了衛靈的工作和家庭情況，比秦叔叔還熱心，她勉強笑著回答。

  「來，第一次見面，顧叔敬你。」

  衛靈看他熱情地將酒杯塞到她手裡，她有些遲疑了。

  顧叔見她不動，有點不高興了。「你不給我這個老頭子面子嗎？」

  「哪裡，顧叔，她不能喝，我來喝。」秦朗適時解圍，接過衛靈手裡里的酒杯，一口氣幹了。

  顧叔的表情稍微舒緩了些，他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感嘆道：「現在的年輕人沒有我們當年豪爽了，老秦，想當年我們年輕的時候，根本是把酒當水喝。」

  秦叔叔跟他碰了杯，笑道：「就是啊，喝酒還是要跟老朋友喝才有滋味啊！」

  一說起「想當年」，兩人聊得興起，顧叔很快就將敬酒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

  衛靈暗自鬆了口氣，好在秦朗幫腔，要不然她懷著寶寶還喝酒，真要擔心會不會有什麼副作用。

  可能是被顧叔和秦叔叔兩人聊天的聲音給吵醒了，顧叔懷裡的孫子嘴巴一扁，紅著眼，扯著嗓子大哭起來。

  顧叔連忙哄著，又擠出鬼臉，逗弄了半天，孩子反而哭得更大聲了，最後他只好把孩子交給兒子媳婦去哄。

  兩人年輕，手忙腳亂的，孩子的媽媽年紀跟衛靈差不多，懷裡的寶寶在哭，她哄了一會兒還是哭不停，她眼圈一紅，也跟著要掉眼淚。

  秦叔叔有些窘了，疑惑地問：「老顧，這是怎麼回事？」

  顧叔嘆道：「兒子跟媳婦年輕，又得出去工作，這孩子出生後基本上都是保母在帶的，今天辦酒宴，想說就讓保母休個假。」

  秦叔叔愣了。「這麼一來，孩子大了，不是跟保母比較親嗎？」

  「我也擔心會這樣，可是他們總說忙，我一個老頭子也有心無力。」顧叔唉聲嘆氣，語氣頗為無奈。

  這場周歲宴辦得並不鋪張，也就請了秦叔叔一家，在場就只有孩子母親和衛靈兩個女人，其他都是男人，望著哭得打嗝的孩子，大家都是一籌莫展。

  「還是打電話請保母過來？」孩子爸爸抱著寶寶，急得一頭汗。

  「要不然讓我試試吧？」衛靈看不下去了，得到他們的同意後，伸手抱過孩子，她往尿片一摸，沒有濕，又用掌心覆上寶寶的額頭，也沒有發熱，她問道：「寶寶是什麼時候喝奶的？」

  孩子媽媽想了想，不確定地道：「好像是下午四點，對吧？」

  孩子爸爸也是一臉茫然。「我只知道出門前保母餵了寶寶喝奶，但是沒注意時間……」

  衛靈用指尖點了點寶寶的嘴唇，他抽抽搭搭地含住了她的手指，輕輕地[shǔn]吸，不哭了。

  顧叔見孫子兩眼紅通通的，心疼得要命。「還是衛靈有辦法，幸好她在這裡。」他轉過頭，不滿的指責道：「你們是怎麼做父母的，孩子什麼時候喝奶都搞不清楚！」

  衛靈看著這對年輕夫妻表情尷尬，還當眾被顧叔狠狠訓斥，替他們解圍道：「寶寶餓了，這……」

  孩子媽媽小聲道：「寶寶早早就在喝奶粉了。」她忽地想起什麼，將一旁一個大大的包包拿了過來。「出門前保母把東西都裝在裡面了，讓我們一道帶來。」

  打開袋子一看，不但有大小奶瓶、袋裝的奶粉，還有一包濕紙巾和幾片尿片。

  孩子爸爸一臉欣慰，顯然對自家保母的細心非常滿意。

  衛靈抱著寶寶，猶豫後問道：「你們知道怎麼泡奶嗎？」

  孩子媽媽急忙點頭。「嗯，我以前有泡過。」她拿出奶粉，倒出一點，感覺不夠，又倒了一點。

  衛靈把寶寶往身邊的秦朗懷中一塞，嘆了口氣。「還是我來吧。」

  她熟練地按照比例泡了奶粉，把牛奶搖勻了，又倒了一滴在手背上試了溫度，這才將奶嘴塞到寶寶嘴裡。

  秦朗渾身僵硬地抱著嬰兒，動都不敢動，看著她一連串的動作，他難掩驚訝地道：「你以前帶過小孩嗎？要不然怎麼這麼熟練？」

  「嗯，以前寒暑假常去育幼院幫忙照顧孩子。」衛靈輕描淡寫地說完，看寶寶喝得差不多了，將寶寶抱起來輕輕拍撫他的背，等寶寶打了一個小小的飽嗝，這才停了下來。

  吃飽喝足，寶寶又生龍活虎的，一雙黑眼珠盯著她，小手抓住一縷黑髮玩得開心。

  孩子的父母連聲道謝，顧叔更是高興。「老秦，你上哪兒找來這麼好的丫頭？年紀輕輕，懂的事還真不少，以後你家秦小子覺得不適合，我還有六個兒子等著。」

  秦叔叔樂呵呵地道：「老顧，你那六個兒子都喝洋鬼子的水長大的，衛靈這樣土生土長的姑娘肯定受不了。」

  雖然還沒能抱孫子，不過衛靈給他長了面子，他相當高興，一連喝了好幾杯白酒，還讓秦朗趕緊過來敬酒。

  衛靈將寶寶交還給那對年輕父母，也被秦叔叔拽了過去。

  秦朗從服務生手裡拿來一杯褐色的啤酒，塞到她手裡，湊過去咬耳朵，「這是茶，我讓服務生特意為你準備的。」

  「確定不會露餡？」她手裡這杯茶除了沒有泡泡外看起來還真像啤酒，顯然服務生不是第一次作假了。

  「放心，他們灌白酒，轉眼就喝茫了，肯定看不出來。」秦朗朝她擠眉弄眼，拖著她跟一桌的人敬酒。

  一圈回來，衛靈足足喝了三杯茶，一肚子的水，再也喝不下了。

  秦朗在一旁小聲鼓勵道：「再跟爸那一桌的敬完酒就沒事了，堅持住啊！」

  她只能點頭，打起精神跟顧叔聊了幾句，接過服務生遞來的玻璃杯，習慣性地喝了一大口，隨即她用力捂著嘴，滿口的酒味，這杯居然是真的？！

  可是顧叔和秦叔叔都盯著她，她根本不可能吐出來，只能勉強咽下。

  可惡的秦朗，真是害人不淺，可憐肚子裡的寶寶，希望別被酒精熏壞了才好，不知道她現在去洗手間吐出來還來不來得及？

  顧叔和秦叔叔正喝得興起，哪裡會放過兩人，招手要服務生多送幾瓶酒來，顧叔還體貼地道：「衛靈不能喝，那就上三、四瓶啤酒好了。」，

  三、四瓶……衛靈的臉色瞬間慘白，在沒人看見的角落狠狠踩了秦朗一腳，如願聽見他「唉喲」的痛呼一聲，她急忙扶著秦朗，假裝抱歉地道：「秦叔叔、顧叔，他有些不舒服，可能是空腹喝酒，我扶他去外頭坐坐。」

  秦叔叔有些不高興了，這孩子壓根就是掃興來著，平日也沒見他這麼虛弱，不過既然衛靈開口了，他也不好拒絕。「好吧，你們去外頭轉一圈透透氣。」

  當然，他也想給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

  終於能擺脫兩個老酒鬼，秦朗拽著衛靈轉身就出去了。

  衛靈覺得嘴裡都是啤酒味，熏得她一陣噁心，一出酒樓就扶著電線桿吐了起來，但是她乾嘔了幾下，卻什麼也沒吐出來。

  秦朗看到她的臉色蒼白得就跟白紙似的，也有些手足無措。「你怎麼了，沒事吧？」他扶著搖搖晃晃的她，有點後悔剛才怎麼沒阻止她喝最後送上來的真酒。「我記得你酒量挺好的，爸看出來了，我也不好繼續造假，沒想到你會受不住……」

  她回頭瞪了他一眼，原來是這人做的好事，她還以為是服務生忘了。

  「我道歉、我賠罪，這樣可以嗎？」他垂著頭，小聲道：「我這就送你回去，爸那裡就來個先斬後奏。」

  雖然這樣讓秦叔叔很沒面子，不過她也顧不上了，點了點頭。

  秦朗正要叫泊車小弟把車子開過來，就看見有人迎面走來，他連忙朝衛靈使眼色，喚道：「爸，你怎麼下來了？」

  「老顧想聽聽m國的

  事，讓你上去給他說說。」秦叔叔喝得有點多，滿臉通紅，招手就讓秦朗上樓。

  他瞥了衛靈一眼，滿腹愧疚，遲疑道：「爸，你先上去，別讓顧叔沒了酒伴。」

  秦叔叔也看出衛靈不對勁了，關心地問道：「這是怎麼了，要不回去坐著休息一會兒，待會在樓上訂個房間睡一晚，你爸媽那邊我會打電話跟他們說的。」

  「不、不用了，秦叔叔，我沒事，你先上樓，我們等一下就上去。」衛靈站直身子，感覺好多了，回頭笑道。

  見她臉色有點白，精神還好，秦叔叔這才應了，「好吧，秦朗，你給我好好照顧衛靈，別讓她在外頭吹風。」

  「知道了，爸。」等父親走遠，秦朗擔心地道：「衛靈，你要身體不舒服就不要硬撐。」

  「還好……」她才剛說了兩個字，頓時覺得一股反胃感涌了上來，張口就吐了秦朗一身，隨即身子一軟，跌坐到地上。

  秦朗渾身腥臭，想要抱起她，又怕弄髒她的衣服，可是不扶著她，又擔心她倒在地上會磕著碰著。

  最後，他咬咬牙，把外套脫了扔在地上，伸手就要把軟倒在地上的衛靈拉起來。

  突然一股大力將他推到一邊，接下來左臉頰一痛，竟然被人揍了一拳，他頓時火大，沒見自己正忙著，到底是誰來搗亂？

  他定睛一看，來人滿臉怒意，他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乾笑道：「學長，你來啦。」

  唐睿聽說衛靈要陪秦朗去酒席，有些不放心，可是又拉不下臉問她地點在哪裡，最後兜兜轉轉地從衛媽媽口中套出來，他便馬上攔了計程車趕過來，怎知一下車就看見衛靈軟軟地倒了下去，驚得他立刻衝上前。

  一走近，他就聞到她身上濃濃的酒味，他一怒之下第一次做了從來不屑做的事動手打人！

  唐睿將衛靈抱坐起來，檢查了她的脈搏和體溫都正常，只是似乎有點醉了，他這才鬆了口氣，瞪著秦朗怒喝道：「你居然讓她喝酒！」

  他辛辛苦苦調理她的身子，生怕她和孩子出一點問題，這人只用了一晚就差點全毀了！

  唐睿在盛怒之下，拳頭用了全力，秦朗的臉頰腫得老高，他小小聲的回道：「衛靈就只喝了一小杯，我沒想到她會醉成這樣。」

  唐睿的眼神又冷了幾分。「你可以找其他女人陪你演戲，沒必要讓衛靈陪著你折騰，我原本以為你能照顧好她，看來是我錯了。」說完，他抱起衛靈，上了計程車揚長而去。

  秦叔叔在樓上等了好一陣子沒見到人，又下來催促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呆站在污穢外套旁邊，一邊臉腫得老高、滿面沮喪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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