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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0:44:02 作者: 宴里春深
    這一幕勾起了一些不大好的往事,杜黎心驚肉跳,臉色都變了,正要飛快過去轉移秦如眉的注意力,可才走幾步,卻聽見秦如眉自個兒小聲念叨:

    「好吧,現在種不了,那就來年種吧,等春風吹來,槐花就能開了。」

    杜黎腳步一頓,鬆了口氣,退了回去。

    這幾日,奚無晝時常會出去,朝中的事情,他不想讓秦如眉牽扯進來。好在現在大多都是清除太子舊黨羽的勢力,和以前舉步維艱的困境比起來,已經好了很多。

    奚無晝晚上回來,看見秦如眉還帶著兜帽坐在泥土裡,笨拙地鏟土,他起了怒意,正要向下人問罪。

    這時候,秦如眉卻又跑過來,髒兮兮的兩隻小手,將兩個東西捧到了他的面前。

    她的手被凍得很紅,「夫君你看……好不好看,像你嗎?」

    她捏了一個他,還捏了一個她自己。

    奚無晝滿腔的怒火,在看見她手裡的兩個東西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刺繡很好,手工卻很笨。

    捏出的泥人除了有兩隻眼睛一隻鼻子一個嘴巴,什麼都沒有,丑得要命。

    但奚無晝道:「好看,像我。」

    秦如眉更開心了,「那以後擺在你的書房。」這樣他就能日日看見這兩個好看的泥人了。

    銜青站在奚無晝身後,神情複雜又尷尬。

    韞王殿下的書房高雅……這東西……這東西雖然是秦姑娘親手做的,可是,可是實在……

    實在丑得出奇。

    不搭啊。

    奚無晝卻看著秦如眉道:「好。」

    銜青接過了那兩個泥人,秦如眉伸出兩隻髒兮兮的手,抱住了奚無晝,仰起頭看他,滿心滿眼的都是他。

    「夫君,我們吃晚飯。」

    奚無晝道:「嗯,吃完晚飯,你再喝藥。」

    這段時間,顏舒一直在給她配製調理身體的藥方。

    之前狄靈救她,用的藥劑量很猛,雖然確實非常有用,把她從閻王殿前拉了回來,可副作用卻是她失去了記憶。

    狄靈救了人,是不可能再耐心配藥,這活便落在了顏舒身上。

    但是顏舒道行尚淺,幹活幹得掉了好多頭髮,整日都在尋找對症的藥。

    奚無晝曾經問她,秦如眉什麼時候能恢復記憶。

    顏舒說不知道,有可能明日就恢復,也有可能……十年也恢復不了。

    彼時,奚無晝看著專心致志吃元子的秦如眉,沉默了很久。

    沒關係,就算十年恢復不了,他也不在乎。

    他可以繼續等。

    等著她恢復記憶的那天。

    恢復記憶也許對她很殘酷,可那才是完整的她,她忘卻的不僅僅是那些苦痛的過往,還有他們的回憶。

    她曾經說的,要買下盧嫂閒置的屋子,春天種小油菜,夏天乘涼,秋天收菜,冬天圍爐賞雪……她都忘記了。

    甚至,她連他的名字都記得很困難。

    她知道他是她的夫君,可他叫什麼名字,他教了她很多遍,她都會記混。

    此刻,秦如眉聽見要喝藥,小臉皺成一團。

    「不要喝藥。」

    奚無晝淡淡道:「不喝藥,晚上自己一個人睡。」

    這幾日不知為何,她膽子變得很小,夜裡都要他抱著才能睡著。

    果然,一聽這話秦如眉著急了,「不要……」

    奚無晝道:「那你喝藥嗎?」

    秦如眉委屈地癟嘴,「嗯。」

    翌日中午,奚無晝不在的時候,魏百川下山來了一趟,給她送吃的。

    「秦姑娘,你從前喜歡吃這個糕點,百川下山時特地給你買的。」

    秦如眉低頭瞧著遞到面前的乳糕,歪頭道:「我以前喜歡吃這個嗎?」

    「嗯。」魏百川注視著她。

    秦如眉翻開蓋子嘗了一塊,眼睛亮晶晶的,「好吃。」

    魏百川笑了,「你喜歡就好。」

    傍晚的時候,奚無晝回來,看見院子的花圃邊沒有那道身影。

    他走進閣樓,看見秦如眉視若珍寶地抱著一個食盒。

    「這是什麼?」

    秦如眉看見他回來,立馬站起來,抱著食盒跑到他面前,「乳糕。」

    她說完,又補了一句,「好吃。」

    奚無晝看著她滿心歡喜的模樣,皺眉,「誰給你買的?」

    「魏、百川。」秦如眉磕磕絆絆道。

    奚無晝的臉色冷了。

    「你再說一遍?」

    秦如眉不知道他怎麼生氣了,小心翼翼地重複了一遍,「魏百川。」這回她說得很流利。

    奚無晝冷笑一聲,「你記他名字倒是很清楚。」

    「那我呢?我叫什麼名字?」

    秦如眉在他的目光逼視下,有些不安,低下頭躊躇片刻,道:「奚……奚晝晝。」

    奚無晝胸膛震出一聲笑,盯著她,退後一步轉身離開,出了門去,身影沒入風雪中。

    秦如眉急了,追出去,「夫君。」

    可奚無晝走得太快了,她踩著雪追了幾步,就看不見他了。

    天黑了下來,陰沉沉一片,入目只有風雪和荒蕪。

    秦如眉心中空蕩蕩的,食盒還打開著。

    裡面的乳糕也落了些雪。

    她低頭,揀了一塊吃,只覺得冰涼涼的,凍嘴。

    她心中忽然生出一絲酸澀的感覺,黯然垂頭,哽咽道:「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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