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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0:44:02 作者: 宴里春深
她心中後知後覺,茫然之中,湧起一絲後怕。
還好沒有去,若她看見的那些影子,是瘴氣迷障呢?那她只可能連命都不剩下了!
「是我莽撞了……」
秦雙翎喃喃道,惴惴地低下頭。
因為有沈晝在她的身邊,她的精神鬆懈下來,不再緊繃,肩膀的傷口便痛得厲害起來,禁不住無聲倒吸一口冷氣。
沈晝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沒來由的,心中掠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傷口處,此刻月上中天,他終於看清她的傷口,竟是一個黑黢黢的血洞。
她不疼嗎?
她竟一句話都不提及她的傷。
髮膚受之父母,她又是姑娘家,若是治不好,以後怎麼辦?
心口沒來由的一陣陣銳痛,方才醒來時身上的劇痛,竟在心疼面前顯得微不足道了。
他眉宇皺起,朝她走近,見她退後,低喝一聲,「別動!」
他記起身上貼身帶著銜青留給他裹傷的紗布,取了出來,撕開兩道,替她包裹住手肩處的傷口。
原本秦雙翎只呆呆看著他拿出紗布,直到被他用紗布一勒傷口,立刻痛得大叫一聲,額頭冒了汗,幾乎要哭出來,「沈晝!」
他就不能動作輕些,憐香惜玉些嗎?
她如此想著,也便脫口而出。
沈晝動作一頓,卻只淡淡掃她一眼,道:「痛就咬我。」
他不會放輕動作。她罵他也好,打他也罷,他就是要她記著這痛,這傷。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想,可能,他生來就與常人不同,是別人眼中的瘋子。
秦雙翎含怒看著他,眼裡蓄了一汪淚。
下一刻,宛如發泄怒恨似的,她重重一口咬在他的另一隻手臂上,用力之大,像是要撕下他一塊肉。
他本就也身負重傷,一直強忍著痛苦,此刻被她這樣一咬,臉色也變了,口中卻泄出聲笑。
「咬這麼重,你是餓了?要不要我割下一塊肉給你果腹?」
秦雙翎對上他的視線,也被激怒了,賭氣道:「你敢割,我就敢吃!」
沈晝盯著她,微笑起來。
「那你想清楚了。我可以割肉給你,但這個世間能讓我沈晝如此對待的人不多,若我當真為你這麼做了,秦雙翎,無論你想與不想,這輩子,你再也別想和我擺脫關係。」
他的聲音許是壓抑劇痛,嘶啞低沉,可他的眼神緊緊攫著她,逼迫著她,讓她根本無處可躲。
這一刻,秦雙翎知道他不是在說謊。
他這種瘋子,毫不畏懼世俗眼光的瘋子,他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秦雙翎只覺得彷徨、恐懼、茫然湧上心頭,遮掩住自己的慌亂,囫圇道:「我、我才不要你割肉給我……我們的情況還沒差到這個地步,我們一定能活著走出去……」
肩膀猛地一痛,她又是一聲痛叫,聲音卻比前面弱了很多,秦雙翎身形一晃,快要摔倒的時候,沈晝拉住了她。
「包紮好了。」
秦雙翎額頭皆是汗水,痛得煞白臉道:「你就不能輕點!」
「不能。」
「攤上你真是……倒霉……」她呢喃了句,終於支撐不住,眼前天旋地轉,踉蹌了一下。
她撐不住了。
好痛啊,她好睏。
沈晝皺起眉,蹲下身體,「上來。」
秦雙翎此刻太難受,也不和他矯情,直接趴到他的背上,閉上眼睛,放任自己半昏迷過去。
沈晝只覺得背上覆了一層柔軟的雲朵似的,輕飄飄的。
他低著頭,抄起她的膝彎,站起來,一步一步,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夜色深沉,月明星稀。
原本這條山路十分黑暗,但繞過逼仄的夾道,眼前的視野變得開闊起來。
這一條路不知通往哪裡,不過好在沿路沒遇到野獸,沈晝判斷,從這裡出去,應該會繞開天門縣。
不過無妨,只要能回去就可以,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傷藥、水和食物。
身體每一處傳來的劇痛,讓他每走一步都呼吸粗重,額頭沁出汗水。
他在挑戰他的極限。
其實方才醒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撐不住了,無論是誰從那麼高的地方滾下來,都會身受重傷,他本已陷入半昏迷,卻在冥冥之中聽見一個帶著哭腔的呼喚。
那聲音哽咽著,一直叫他的名字:「沈晝。」
好像是個姑娘。
他認出來,是秦雙翎。
她似乎哭了一會兒,然後再沒有動靜,似乎走了。
她要走?她竟然要走?
滾下山崖時,他全心全意護著她,只一心想著不要讓她受傷,硬生生抗下所有衝擊,在劇痛之下昏迷過去。
她被他保護著,沒有昏過去,安全之後,卻要丟下他離開?
她怎麼敢?
……她怎麼敢的!
於是他大怒,用盡全力抵抗混沌的意志,醒了過來。
他強撐著站了起來,叫下她的時候,他的眼裡含著濃重的譏笑,因為他覺得,很快他就會看見她驚慌失措、偽善遮掩的面孔。
可沒想到,她轉頭看見他,眼中,竟都是滿滿的驚喜。
這時候他才知道,原來她是要去為他找水和草藥。
他愣怔過後,心裡忽然湧起無法名狀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