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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0:44:02 作者: 宴里春深
……原來坐他旁邊,是向他要被子。
他身上有兩床被子,目光一掃,抬手扔了一床給她。
秦雙翎也不客氣,抱著被子起身,走到離他較遠的地方就地躺下,還特地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他審視著她的背影,淡淡道:「被罵了?還是被你娘趕出來,沒地方睡?」
她猛地翻身坐起,怒瞪著他,「關你什麼事!」
昏暗的夜色中,少女一頭流水般的青絲流瀉肩頭,顯出一番別樣的美麗與風姿,明明僅著粗布麻衣,容色卻毫不遜色那些華服加身、頭戴珠翠的女子。
很漂亮。
他沒有被她的容色所攝,只平靜地回視她,試圖從她眼裡看出什麼。
秦雙翎身子一顫,忽然避開他的視線,一聲不吭,躲避般的再次躺下,背對著他。
好半天,她悶悶的聲音傳來,「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窒息般的安靜。
他也不在意,移開視線,道:「再過兩日,我就走。」
那躺著的身影才微微一動,他已然胸膛震動,再次笑出聲,「你又要坐起來?一直起來躺下,起來躺下,不冷?」
秦雙翎惱羞成怒,爬起來瞪他,「笑什麼笑,我很好笑嗎?」
他不說話,唇邊笑意卻絲毫沒有淡去,就這般凝視著她。
這個男人顯然有貴重的身份,秦雙翎不會看不出來,他一舉一動間不知不覺流露出來的那種屬於上位者的睥睨與壓迫性,非常明顯。
他和她不是一路人。
他們的命運也永遠不會相同。
他們這些上位者,怎麼會和平民百姓感同身受呢。
秦雙翎看著他,眼中竟浮起淡淡的悲怮。
他見她如此,挑眉道:「怎麼了,捨不得我走?」
她一呆,回過神,忍不住罵道:「我呸!我捨不得一頭豬都不會捨不得你。」
他輕嗤一聲,看著她被凍得煞白的小臉,撩開被子一角。
「冷就坐過來。」
秦雙翎見他如此,怔了怔,立即抱著被子往後縮了縮,警惕地看著他。
他譏諷道:「裝什麼貞潔烈婦,你若是在意名節,為何要來柴房?」她明知他一個大男人在這裡。
秦雙翎被他的話刺中,垂下眼,咬唇。
她並非不在意名節。
到這裡來……興許是晚上太冷,她無處容身,只想尋找一方能夠稍微避一避風的地方睡覺,又興許是她潛意識裡覺得這個男人根本看不上她,不會對她怎麼樣,才來了柴房。
他眼中的不屑與鄙夷,她看得很清楚。
他確實看不上她。
秦如眉心中鬆了口氣,這才起身走過去,在距離他一小段距離的地方,慢慢坐下。
男人果然是火爐,這人身邊真的暖和很多。
她正暗中鬆懈下來,冷不防旁邊男人大臂一展,居然直接把她撈了過去,圈在他懷裡。
她被他圈在胸前,嬌小的身體在他高大的身軀前竟無半點掙扎之力,大驚失色,立刻化身成了炸毛的刺蝟,就要打他。
「王八蛋你耍流氓啊,鬆手……」
「閉嘴!」他冷冷皺眉,不耐煩道,「再吵就把你扔出去,是受凍還是休息,自己選。」
她聞言一愣,低頭,看了一眼他環在她腰上的手臂。
他是見她冷得厲害,所以抱著她,給她取暖?
他是為她好。
背後結實健碩的胸膛,傳來源源不斷的暖意,火爐似的,驅散了夜晚的寒意。
她咬咬牙,終究不想折騰自己,不再動了。
算了,萍水相逢罷了,反正也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何況他也看不上她。
她就當靠著一隻會發熱的豬睡覺。
秦雙翎閉上眼睛,身體卻不受控制地緊張,雖然靠在他身上,但一直努力不把自己的重量全部壓在他的身上。
男人的懷抱果然暖和。
這麼多年,每每到了深秋,她便沒睡過一次好覺,總是半夜被凍醒。沒想到,這一刻,卻在這個陌生男人的身邊感到了暖意。
她太累了。
白天一直幹活,卻又吃不飽飯,一身力氣耗盡,累得連指頭都不想抬,終於,在溫暖包圍下,她慢慢地閉上眼睛,就這樣睡著了。
察覺到什麼,男人睜開眼睛,低頭看去。
只見懷裡那個原本極力和他保持一段距離的腦袋,靠上了他的肩膀,在他的注視中,輕輕歪在了一旁。
懷裡的身體纖細而單薄,胸脯輕輕起伏著,呼吸聲綿長馨香,幾不可聞。若不是知道她是睡著了,他還要以為她死了。
怎麼會這樣安靜。
懷裡的人很瘦,他一隻手臂就能把她抱個滿懷。
就是這麼一個單薄的姑娘,那日硬是強撐著拉扯著重傷的他,走了那麼遠的路回到家?
想到這裡,他心中似被什麼輕輕觸動了一下。
那時,他雖然痛得神智模糊,但依舊能判斷出,他醒來的那條河灘,離縣城很遠。
至少好幾里地。
她卻堅持把他帶了回來。
沈晝沉默了很久,目光下移,凝視在少女安靜的睡顏上,久久未移。
*
秦雙翎這一覺睡得很安穩,一直睡到東邊天色微亮。
她是被雞鳴聲叫醒的。
聽見那嘹亮的聲音,她猛地睜開眼睛,坐起身就想「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