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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0:44:02 作者: 宴里春深
他一愣,聽出她話里的無力,轉過頭,果然見少女的臉蒼白得可怕。
原來方才這一路,她也是強撐著。
她身量嬌小單薄,和他對比起來,簡直是蚍蜉與大樹,方才帶著他走這麼遠,還背著半筐筍,她已然盡了全力,現在是靠著意志才沒有倒下。
他皺眉,心中滋味複雜。
到此刻,他的憤怒,居然全部詭異地消失了,注視著她的側臉,低聲道:「實在不行,休息一會兒再走。」
「不行啊,不能耽擱……」少女道,「不然……」
他捕捉到她話中有話,眯眸,「不然什麼?」
聽見他這句,少女陡然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剛才差點失言,狠狠瞪向他,「不然——你死了,我找誰拿錢去?」
原來她是圖他的錢。
他一噎,盯著她,眼神頃刻間寒冷下來。
環顧四周,此刻他們已經進了縣城,周圍不再是荒山野嶺,而是商鋪屋舍,眼前的街道遊人如織。
「留個地址,錢之後會有人送來,滾。」他再不留情,狠狠推開她。
少女猝不及防,直接被他推到地上,狼狽地摔倒了。
背後竹筐里的冬筍嘩啦啦掉落出來,少女跌坐在地上,手蹭破了皮。她痛得低叫一聲,抬起流血的手掌,顫抖著,憤怒地看向他。
這兒是縣城,過路的行人很多,不少人都投來視線,看著他們這兩個奇怪的人。
他對上她痛恨的目光,心中居然有些懊惱,但面上只冷冷道:「我就是這種人。救了我,你很後悔吧?勸你趕緊滾,不然我怕控制不住殺了你。」
說著,他轉身,邁步就要走。
少女怒了,立即爬起來,朝他沖了過來,「你個王八羔子,對恩人恩將仇報,你娘到底有沒有教過你什麼叫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還是說你根本沒有娘……」
他聽了這話,正要發怒,冷不防,背後被棍棒狠狠一敲。
再也來不及反應。
黑暗,鋪天蓋地。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件破破爛爛的柴房。
確實很破……
連頭頂的瓦片都缺了好幾塊,四面漏風,寒風簌簌灌進來,四面的磚瓦牆上,有一些塗塗畫畫的煤炭痕跡,筆跡稚嫩,像是小孩子的作品。
他靠在一垛柴禾旁邊,身上蓋著兩床滿是補丁的棉被。
吱呀一聲,木門被推開了。
少女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出現在門後。
對上他的目光,她原本平和的臉色瞬間「唰」的沉了下來,冷著臉走到他旁邊,把藥碗擱到地上。
藥碗和地面磕碰,重重的一聲。
「把這個喝了。」
「放心,沒下毒!我要是想害你,早在路上把你扔了。」
他看她一眼,沒多話,伸手端起碗喝藥。
見他一聲不吭配合,少女的神情終於柔和了些,卻在他看來時,兇狠地瞪他一眼。
片刻,見他把藥喝得一乾二淨,少女劈手奪過藥碗,起身就走。
在木門被打開,又要被關上的前一刻,他叫住她。
「等等。」
「幹什麼?」她不耐煩地回身。
他盯著她,問:「你叫什麼名字?」
她似乎愣了下,才不自在道:「秦雙翎。」
說完,轉身飛快走了。
秦雙翎?
他反覆咀嚼著這個名字,不多時,唇角浮起一絲連他都未曾察覺的弧度。
冷不防,下一刻,木門居然又被推開了。
他抬頭看去,只見秦雙翎的腦袋從門後探出半個,一雙明亮的眼睛凶神惡煞的,「喂,那你叫什麼名字?」
他道:「我不想告訴你。」
秦雙翎不可置信道:「不行啊,這不公平,我都把我的名字告訴你了,你不能……」
他將她憤怒的神色盡收眼底,唇角微勾。
「沈晝。」
「沈,晝……」秦雙翎重複了一句他的名字,眨了眨眼,看他一眼,這才輕哼一聲,甩上門走了。
這兩日,除了她來送過兩次飯三次藥,沒有人出現。
他靠在柴禾邊,沉息養傷。
他聽力極好,有時候,會聽到房屋外面中年女人的謾罵聲,還有小女孩追出來的腳步聲,虛弱的,還跌倒了兩次。秦雙翎好像也在,但她是被罵的那一個。
除此之外,好像還有一個吊兒郎當的年輕男人。
他不禁開始猜測,她到底是什麼人。
如今已是秋末,天氣寒冷。
這天夜裡,氣溫驟降,被褥很薄,絲毫不能禦寒,不過好在他內力深厚,能運氣抵抗寒冷。
這幾日他的傷勢已經恢復得差不多。再過兩日,他就能離開。
正當他閉目調息時,柴房的門忽然被輕輕打開了。
門外天幕的夜色,濃得像要化進來。
他睜眼,看見秦雙翎走了進來。
深秋的夜,她卻穿得很單薄,小臉凍得白生生,身子骨纖細。這幾日,她似乎又瘦了一些。
她心情似乎很低落,也沒看他一眼,便一言不發地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蜷縮著身體,抱住膝蓋。
他也一聲不吭,只盯著她。
好半天,她終於忍不住瞪向他,低吼道:「喂,沈晝,你到底有沒有男人氣概,看我這麼冷,你就不能把被子分我一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