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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0:44:02 作者: 宴里春深
「餵, 你醒醒,醒醒……你不要死啊……」
劇痛裹挾著身體。
渾沌中,耳邊飄來女子微怯柔軟的聲音, 他皺了下眉,慢慢睜開眼睛。
天光融融,躍入眼中。
他看清了自己的情況。
此刻他正躺在溪岸上,旁邊是涓涓的水流, 少女臉上皆是害怕之色,跪坐在他旁邊, 緊張地看著他。
方才拼命搖動他身體的,應當就是她了。
他疼痛入心肺,喘了口氣,還沒來得及說話,少女已然彎眸笑開,看著他道:「太好了, 你沒死。」
說著,少女想起什麼, 連忙低頭, 從懷中掏出一個絹布包裹,仔細打開。
絹布裡面是被磨碎了的草藥,被細心保存著, 只不過被壓得皺巴巴爛糟糟的。
見她就要把這東西往他身上抹,他眉眼一厲,啞聲道:「這是什麼?」
少女嚇了一跳, 忙安撫道:「你你……你別害怕, 我不是要害你。你受傷了,我摘筍下山的時候, 看到你昏迷在這兒,就把我摘的草藥磨碎了給你用了。」
她說到這兒,看了眼手上的布包,猶豫道:「這草藥可稀罕了……平時都捨不得用的,方才我見你沒多少氣息,所以只試著給你用了一點。」
他的視線下移,看見她手上緋花手絹包著的草藥。
又見她捨不得的神色,譏笑一聲。
還以為是什麼稀世寶藥,原來不過是山郊野外再尋常不過的纈草,除卻那一點鎮痛效果,再無其他,又不是什麼珍貴東西,有什麼稀罕。
真是好笑至極。
她是以為他死了,用多了藥浪費,所以方才只捨得給他用一點,現在看他醒了,才拿出剩下的草藥?可笑。
再次看向身旁的少女,她穿著的是簡單的麻布素衣,背著竹筐,一看便知是山野的貧家女。
「滾開。」他冷啞著嗓道,「我不需要你的施捨。」
「喂,你這人怎麼這樣啊……」少女微微惱了,見他強撐起身體,忙又去扶他,「你別動,再動傷口又要裂開了。」
他坐起身,沉沉喘息一聲,呼吸濁重。
劇烈痛楚傳來,胸口血痕斑駁,想必是傷口裂開出血了。
他咬緊牙關,眉額沁出豆大汗珠。
少女見他如此,著急道:「你別動了,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聽話啊,我都跟你說了不能動……」
他傷勢甚重,力道不足平日十分之一,才強撐著勉強站起身體,居然又被少女拉了下來。
再次狼狽地跌坐在地,他心中怒意終於爆發,看向少女,眼中狠厲愈發濃烈。
「信不信我……」
殺了你。
即將出口的話,驀然停住。
少女絲毫沒理會他。
她眉心緊蹙,一心替他治傷,打開布包,小心卻快速地扒開了他的衣襟,將磨碎的草藥敷在他的傷口處。
他盯著她專注的臉,強忍著痛苦,汗珠滴落在她手上。
少女感受到手上的濡濕,愣了下,抬眼看他一眼,動作輕了些,「是、是我太重了嗎,那我輕點……」
說著她便再度低下頭,仔細處理他胸前的傷口。
替他上完藥,她終於舒了口氣,也和他一樣出了一頭的汗。
想到什麼,少女又轉頭看了眼飄落在旁邊地上已然空了的手絹,上面只剩下草藥碎末,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藥用完了。
她悄無聲息抿唇,眼中不舍一掠而過。
他捕捉到她的心疼,冷笑一聲,在她撿起那條手絹之前,劈手奪過手絹,動作乾脆地往旁邊一揚。
繡著精緻蓮花的緋色手絹,在空中划過一道弧度,就這般輕飄飄落進了溪水中。
不過一瞬,已然被涓涓不息的溪流捲走了。
少女大驚失色,連忙爬起來,跑了幾步去追,可她的速度哪裡能比得上水流,才幾個眨眼的時間,手絹已然不見了。
少女停下腳步,望著那抹緋色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
她踉蹌一步,轉身看向他,聲音帶上哭腔,氣得發抖,「混蛋……你還我帕子!」
隔著這一小段距離,他看清她眼底粼粼的水光。
她氣哭了,卻咬牙不讓眼淚掉下來。她顯然生氣了,看她全身沒有一件值錢東西的窮酸模樣,那手絹應當是她最寶貝的東西。
見他不說話,少女衝到他面前,手緊攥上他的衣襟,把他用力扯到面前,大聲道:「你恩將仇報,我討厭你!」
這動作拉扯到傷口,劇痛傳來。
他冷漠地看著她紅了的眼圈,譏笑一聲,「你大可以殺了我。」
少女手上力道一緊,似乎真想動手,可她不知想到什麼,含淚的眼睛抬起,看了他一眼,終究是鬆了手,只小聲呢喃了句。
「如果可以,我倒真想把你殺了。」
他心中譏嘲。
果然是要露出真面目了麼?
他屏息,等待著她的出手,他身子骨好,雖然傷重,方才醒來這段時間,卻已經恢復了一些力氣,對付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綽綽有餘。
可是,過了很久,原以為的攻擊一直沒有到來。
遞到面前的,竟然是一隻小巧纖細的手。
那隻手卻並不如世家貴女般白嫩青蔥,指腹有薄薄的繭子,是經年幹活留下的。
他順著那隻手看上去,看見少女彆扭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