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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0:44:02 作者: 宴里春深
秦如眉聞言,果然蹙眉,眼睫低垂,在眼下遮出一片陰影,嬌憐面龐儘是無措,明顯被他這種做法激得生了後悔。
「現在要我抱你嗎?」
他淡漠的視線攫著她的側臉。
她不作聲,他卻明白了她的意思,彎腰將她抱起,放進溫熱的水中。
他的動作很溫柔,只不過,當他略顯粗礪的指腹摩擦過她嬌嫩的皮膚時,激起她一陣戰慄。
「你出去……不要你在這裡。」
秦如眉忽然低低道。
不知為何,她有些害怕,他不說話的時候,周身浮動著一種無聲的壓迫感,讓人窺探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
付玉宵掃了她一眼,沒說什麼,「我讓禾穀進來伺候你。」
說著,他便轉身繞過屏風出去了。
湢室里很快空空蕩蕩,寧寂無聲,入秋的風從窗縫裡漏進來,涼意侵襲身體,剎那間,秦如眉心中惶惶,她像一隻被拋棄在陌生地方的幼獸,而身邊唯一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離開了。
她扶著浴桶,想要叫住他。可才張口,卻驀然愣住。
他叫什麼名字?
她與那個男人有了最親密的關係,可她竟然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方才他一言不發離開,似乎生氣了……他是不是要丟下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正當她茫然時,門被打開,禾穀繞過屏風,看見她,登時紅了眼眶,「姑娘。」
秦如眉退後,眼神警惕地看著她。
禾穀雖已知道她失去記憶,可現在看她稚嫩的模樣,還是忍不住心頭一痛,「姑娘,我是禾穀,你的丫鬟。」
秦如眉陷入茫然,低聲道,「丫鬟?」
印象里,她好像從來都是一個人,沒有丫鬟的。
都是世家小姐才有丫鬟,她不是,她要干很多活,還要照顧……
照顧誰?
那似乎是對她很重要的人,可她一點都想不起來。
秦如眉捂住頭,疼得低叫起來。
禾穀一驚,飛快過來,「姑娘怎麼了?」
「我頭好疼,那個人去哪裡了,你把他叫回來,我想見他……」
*
女子昏睡在床榻里,眉眼如畫,小臉尖削蒼白。
顏舒從床邊起身,對站在旁邊的男人搖了搖頭。
付玉宵道,「診斷不出?還是治不了?」
顏舒襯度片刻,遲疑道,「侯爺,這毒是我師姐鄔寧所制,從前我和師姐一同拜在師父門下,師父只將製毒的獨門秘方傳給了我師姐,沒傳給我。我的功夫也不如師姐,無法看出是什麼毒。」
付玉宵沉默著。
良久,他道,「這個毒,是不是當年棠妃中的毒?」
顏舒硬著頭皮道,「是。」
付玉宵緩緩緊攥拳頭,眼底森寒。
顏舒猶豫道,「侯爺,秦姑娘的身體寒涼虧虛,應是從幼時便沒有好好休養,以至於虧了本元,再加上兩年多的思慮憂結,恐懼攻心,身體愈發差了。不過好在這毒只能攻擊記憶,我會盡力配藥治療,雖……沒有絕對把握,但隨著時間,毒性應該會慢慢去除。方才我已給秦姑娘吃了固本培元的藥,情況無虞。」
其實還有一句話,顏舒不敢說出口。
秦姑娘身體裡好似還有一味毒,但她診斷不出來。
也許……連師姐都解不出來,得讓師父出山。
可那怎麼可能呢?
師父已經十數年沒有出現過。
這話她不敢對侯爺說。
付玉宵頷首,「勞煩了。」
顏舒掩去心中憂思,誠惶誠恐行了個禮,退了下去。
禾穀打了水進來給秦如眉擦臉,付玉宵坐在旁邊,目光淡淡落在昏睡的女子臉上。
其實他不知道救她的這個決定,是不是對的。
私心裡,他其實病態地想要讓她永遠忘記。
但這是毒,如果不解,依著她的身體,不出兩年必亡。
從前他還是孩子,有無能為力之事,如今他已經強大,卻難道還要眼睜睜看著他的女人死去?
付玉宵緊握手心,唇畔噙笑,眼底卻無絲毫笑意。
不,他不會讓她死。
他要治好她。就算她將所有回憶都記起,痛恨他,厭惡她,他也要治好她。
無所謂。
反正她就算失去記憶了也依舊討厭他,不是嗎?
那就讓她清醒著。
他沈晝只要活一日,她就不能死。
付玉宵起身離開,身後卻傳來一絲微不可聞的輕喃,「阿晝……」
不遠處的銜青大震,禾穀替她擦臉的手也霎時僵住,心中驀然想起曾在付家那天夜裡聽見她如此呼喚,如今卻又是這個名字,當初不知道阿晝是誰,如今跟了姑娘這麼久,她好似知道了。
禾穀趕緊退到旁邊,「侯爺。」
良久,付玉宵抑著情緒的聲音響起,「都下去。」
禾穀立即應聲,端著銅盆離開,銜青也怔怔朝床榻上的女子投去一眼,低頭退了下去。
屋中便只剩下床榻里昏迷不醒的姑娘,還有站在屋子另一頭的男人。
付玉宵一直沒動,像是在無聲等候什麼。
終於,被昏暗燭火籠罩的屋子,響起第二聲帶著哭腔的輕喃,「阿晝……」
付玉宵再無法鎮定自若,雖面上無甚波動,可他眼底的冷漠出現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