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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10:35:54 作者: 吳百萬
借酒澆愁,這事說起來既沒出息又丟人,陳濯向來不屑,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也就幹過這一回。
他原打算選一個更合適的時間再和陸少珩表白的,但是今晚他見陸少珩誰也不搭理,整晚都在和英俊的混血酒保調情,一個衝動,就去找他了。
結果----結果其實也算不上慘烈,不過是連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完,就得到了答案。
這樣也好,陳濯睜開眼睛,透過指縫看著窗外昏黃的街燈。濕冷的晚風從吱呀作響的玻璃窗縫裡泄漏進來,繁華冰冷的城市在這一刻洗盡鉛華,在午夜裡搖身一變,成了溫柔多情的模樣。
玻璃上人影重疊著飛馳而過的街景,有著一種樸素的詩意。在這個時刻,屬於電影人的浪漫又回來了,陳濯有些悲哀又帶著點樂觀地想,三年的時間,他和陸少珩的身邊都沒有再有過別人。就算他們之間不可能擁有愛情,如果能一直這麼下去,可不可以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圓滿。
計程車載著陳濯,很快就停在了家樓下,一雙手打開車門,攙扶著他下了車。車子後排有些狹窄,上下之間,一隻戒指盒從他的上衣口袋裡掉了出來,滾落到座椅下方。
陳濯正想伸手去撿,就被人連攙帶扶著帶出了車門。
身後車門關閉的聲音響起,計程車頭也不回地躥了出去,陳濯站在家樓下的花鋪前,想,算了,反正也用不上了。
道理全都懂,但到底還是有些意難平,電梯不斷上行,陳濯看著虛空的一點,突然隔空罵道:「混帳東西,王八蛋。」
他總是這麼可惡,可是怎麼辦呢,自己還是喜歡他。
罵完這一句後,陳濯就不再說話了,呆呆地瞪著電梯廣告上來回晃動的人影。醉意朦朧間,他知道自己進了家門,隨後就陷進了一片熟悉的柔軟里。
再後來,張路羽的臉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看見了張路羽,陳濯突然有點委屈起來,他像小時候一樣,一把拽住她的手腕,開始告黑狀:「姐,他好討厭。」
張路羽的手上有恬淡的花果香,這又讓陳濯想起了陸少珩。陸少珩身上的氣息多變,有時是不知上哪裡沾染回來的脂粉氣,有時又是若有似無的菸草香,更多的時候是一種木質香氣,可能是和他喜歡用的香水有關。
陳濯冷不丁地,又冒出一個短句:「什麼露水情緣。」
回想起晚上他說的話,陳濯不甘心地罵了一句:「沒良心。」
掌心的熱度撤開,一張熟悉的臉貼了上來,陳濯微微睜開眼。
只可惜他醉得太厲害了,眼裡的一切都帶著重影。他睜著眼睛,看著這張面孔幾經變幻,最終定格成了陸少珩的模樣。
可是我還是喜歡他,陳濯看著陸少珩帶水的眼睛,有些絕望地在心裡又冒出一句:想和他在一起。
想到這裡,陳濯訥訥地朝他伸出了手。
***
陸少珩在外遊蕩了一夜,最後還是決定回家。
檀灣是他和陳濯共同的住所,原本是他們為了應付各自家裡一起置辦下的。剛開始的時候兩人只是偶爾回來,不知不覺間見面的頻率越來越高,到最後就乾脆一起住在了這裡。
這一住就是小半年,近半年來,無論是陳濯還是陸少珩,只要人在H市,基本就留在檀灣。
晚上從livehouse出來之後,陸少珩一時不知能去哪裡,於是就讓代駕把車開上了市中心的南明山。
山頂有一個觀景台,在那裡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夜景,代駕司機被陸少珩留在了車上,他一個人在山頂吹了大半個晚上的冷風,抽完了僅剩的半包煙,最後把煙一掐,決定還是回家。
有家的日子不知還剩下多少,撿到一天算一天。該來的總會來,如果陳濯執意要分開,也不是他逃避可以解決的,或早或晚,總是要面對。
只是陸少珩剛踏進家門,就踩到了一隻女士手提包。
客廳里只亮著一盞壁燈,落地窗外摩天大樓的景觀燈足夠將家裡的一切照亮。陸少珩的目光順著腳下的包往裡望去,一路上,各種衣物鞋襪散落滿地,一直延續到主臥門口,才隱沒在那扇厚重的大門後。
不常用的客用浴室里亮著燈,裡面傳出嘩嘩的水聲。看到這一幕,陸少珩瞬間明白剛剛家裡發生過、或著此刻正在發生著什麼。
在他漫長且豐富的情史中,這樣的場面並不少見,陸少珩向來知情識趣,遇見類似情況,他通常會悄無聲息地離開,並體貼地關好門。
但是今晚,他將他自以為的風度涵養扔到了一邊,不受控制地走上前去,最後在浴室的門外停了下來。
主臥的門是虛掩的,透過門縫,陸少珩看見陳濯衣裳不整地躺在床上,睡得正沉。陸少珩親手為他買的那件襯衣和一條女士絲襪糾纏著一起縮在地上,看上去可憐巴巴的。
陸少珩怔住了,一種麻木的僵痛感從心口一路延續到四肢,讓他挪不開腳步,不得不直面這殘忍的一幕。
丁嶙正好在這個時候推門走出來,她的身上還沒來得及穿好衣服,僅在胸口裹了一條浴巾,看上去似散非散似掉非掉的模樣。
她沒想到陸少珩會像個鬼魅一般不聲不響地站在門外,嚇得花容失色,失手打翻了檯面上的一瓶香薰。
深色的液體淌出,黑加侖與桉樹的氣味在封閉的空間彌散開來,強勢地掩蓋掉了其他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