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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9:53:03 作者: 鹿溪山
只是世上已經沒有阿煙,孤月影是獨立的人,她不是阿煙。
鏡子散去,酆都城主沉默不語,這就是淨空老和尚不再測天機的原因?
那女子肚中的胎兒命中本是死胎,淨空干涉了因果輪迴,本該死去的人沒死成。
干涉輪迴的代價是再也無法測算天機,淨空早早算出變數,卻沒和他說過這變數到底是什麼,難道就是這個被逆轉命運的嬰孩嗎?
在離開幽冥之前,花燃去找孟婆,本不想帶上湛塵,奈何實在擺脫不掉他。
她跟孟婆要一碗湯。
孟婆拒絕,「孟婆湯不是一般的東西,不能帶出幽冥,你聽話,不要鬧。」
花燃開出條件,「你給我一碗湯,我幫你完成一件事。」
在奈何橋邊獨自一人打著一碗碗湯,送走一個個轉世陰魂,孟婆又不是鬼差,執念只會比酆都里任何一個陰魂都要濃烈。
這個條件讓孟婆陷入猶豫,花燃繼續勸說:「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我下次來幽冥還不知是什麼時候,你還難道還遇得到第二個像我這樣要和你做交易的人嗎?」
孟婆掙扎著,最終還是點頭同意。
她無法否認花燃的話,這樣一個機會她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孟婆回想過去,溫軟的目光忽然變得怨毒,幾乎要淬出血來。
她說:「幫我殺一個人。」
她做孟婆已經有好多好多年,久到她已經忘記自己原先的名字叫什麼,人人都叫她孟婆,她變成了孟婆。
在孟婆還不是孟婆的時候,只是一個生活在風陵渡的普通凡人,家境平凡,生活在還算繁華的鎮子中,成年後經媒人介紹認識丈夫。
丈夫家中做些小生意,雖說不上大富大貴,卻也衣食無憂,家中公婆為人敦厚,生活也平淡溫馨。
兩個琴瑟和鳴,婚後第二年生了個女兒,她取小名為昭昭。
昭昭三歲的時候,丈夫出一趟遠差,歸家時帶回來一個深受重傷的男人,他的心地一直都很好,見不得他人苦難,能幫則幫。
丈夫請來大夫,又命人照顧男人,男人醒來後說自己是去探親的路上被山賊所劫,九死一生才得以保命。
男人性格爽朗,見多識廣,和丈夫很快成為相談甚歡的知己。
孟婆卻不怎麼喜歡男人,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但她就是很討厭男人看她時的眼神。
這件事她隱晦地提醒過幾句丈夫,得到的卻只是寬慰,說世上哪有那麼多壞人,時間一長她也就不再說了。
意外發生在某一個下著大雨的夜晚,丈夫去莊子裡查帳沒有回來,她哄好昭昭,回到房間正要寬衣休息。
男人闖了進來,一身酒氣,嘴裡胡言亂語著孟浪之詞,意圖不軌。
她拼命反抗,絕望之際看到丈夫冒雨歸來,丈夫和男人廝打在一起,卻完全不是男人的對手。
丈夫頭部磕在桌角,大片大片的鮮血湧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男人也像是慌了神,匆忙探著男人的鼻息,神色驚慌。
昭昭不知何時驚醒,此刻站到門口驚慌大叫,男人衝去一把掐住昭昭的脖子,兇惡地威脅她,要她殺死丈夫。
她不肯,便眼睜睜看著昭昭的手指被一根根折斷,昭昭痛得大哭,上氣不接下氣,手指軟軟垂下。
丈夫只剩下最後一口氣,男人動作越發兇狠。
絕望掙扎之下,她最終還是選擇昭昭,用剪刀扎進丈夫的胸口。
天上轟隆隆的雷聲掩蓋不住地面的動靜,公婆和幾個負責掃灑的家僕也被引來,他們通通被男人打傷。
在昭昭的哭號下,她麻木地殺死一個又一個人,這些昔日關心她的長輩、敬重她的家僕,一個個變成她的手下亡魂。
最後男人跑了,只留下哭暈過去的昭昭和一地屍體。
次日家中慘案便驚動整個鎮子,人們不覺得她一個婦道人家能殺死這麼多人,只當是有劫匪入戶,可她一個寡婦帶著孩子獨自生存,還是有許多流言蜚語。
她咬牙頂住一切,為了昭昭,她必須堅強。
但昭昭的生命永遠停在六歲,因為一場風寒,而她忙於生計沒有及時察覺,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
她給昭昭立了個碑,葬在丈夫旁邊。
孟婆身上的白衣一點點染上紅色,紅不均勻地點綴在白布上,像一件血跡斑斑的衣服。
原先只是清麗的臉龐褪去一層浮在表面的晦暗,露出原先的真正屬於她的臉,一張風華絕代卻滿臉鮮血的臉,手掌像是被潑了一盆血,血珠滴滴滴嗒嗒往下落。
這是那場雨夜在她身上留下的東西,直到死去都無法忘卻。
孟婆開口,聲音依舊甜軟,她咯咯笑道:「你知道我是怎麼死的嗎?」
「那把插進每一個人心口的剪刀已經生鏽,直接刺入胸口扎不進去,我只好把它立在地上,然後用力往下倒,真的好疼啊,當時他們也都這麼疼嗎?」不等花燃回答,她便自顧自接著說下去。
「我死的時候穿著一件紅色衣服,他們說這樣死後就會變成厲鬼,我就是要變成厲鬼,去找那個男人報仇!」
花燃:「他是夢蓬萊的人?」
孟婆大笑著,「是啊,我變成厲鬼後找遍天下都尋不到他的蹤影,後來我才知道,天底下還有另一個神仙住的地方叫夢蓬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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