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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9:46:39 作者: 慕舟淮
    墨明兮看著花念遠伶仃的模樣,想來這人身前怕也是一身病骨,否則葉歸晴對這些生死不會這樣反應。

    墨明兮沒將花念遠的事情說破,只道魂魄行得千萬里,自有他的執念吧。他正聽著一屋子人扯東扯西,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覺得神情氣爽,忽然聽見季鶴白的聲音。

    季鶴白道:「墨明兮,你還能變成貓嗎?」

    墨明兮:「……」

    這話一出,視線立刻聚集到墨明兮身上。說來墨明兮也好奇,心念一動,白貓跳上了桌子。

    「妙,妙妙!」

    趙落澄像是久別重逢,將它抱進懷裡。

    墨明兮:別太離譜,你們成何體統。

    不僅貓頭挨了一頓搓,一個個喊著貓貓身上好香啊一頓猛蹭,就連葉歸晴都趁機摸了兩下貓背。

    墨明兮從前也很受弟子們的歡迎,從未見誰歡迎到自己身上來過。它一身貓毛凌亂,四處逃竄,最終跳到季鶴白頭上才躲過一劫。

    「妙妙原來是師父啊……」

    墨明兮理好長發,重新坐回桌邊,撫了撫胸口,心道:真好,離譜的日子又回來了。

    見他這般模樣,登時屋裡幾道『你別死』的視線就掃了過來。

    墨明兮尷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說什麼好。

    劍閣之外,竹林颯颯作響。

    「我想到件事,你同我來。」

    墨明兮不知道季鶴白將他從那過分熱鬧的茶桌邊扯出來,是有什麼話要問。只是看季鶴白不同尋常地露出嚴肅的神態,言語也輕了些:「你想到什麼了?可是那日在問靈宗給我看的夢中之事?」

    季鶴白走得急切,避開了那一群吵嚷的弟子。竹林中沉浮著幾盞暖黃的螢燈,映得季鶴白神色不明,他有些疑惑地看著墨明兮:「我有一問想知道。」

    墨明兮一頭霧水,看著季鶴白顧左右而言它的模樣問道:「你問。」

    季鶴白蹙眉道:「墨明兮,你為什麼不恨啊?」

    墨明兮眸中映著上下浮動的燈光,不解道:「恨什麼?你一劍將我證道?」

    季鶴白道:「是啊。」

    問劍台上一劍常懸於季鶴白頭頂,似乎稍稍一碰就能掉下來。這事情說來做得不厚道,卻也不是正邪不兩立的事情。

    墨明兮不知這事有什麼可揪著不放,他揮手將柔和的螢燈點得更亮,這會看清季鶴白表情認真不像是玩笑:「這話我先前便說過了,勝負本也是尋常,我也不是第一個在切磋里殞身的人了。」

    季鶴白似不滿這答案許久,急道:「不對,根本不對!你根本不在乎生死!」

    季鶴白的話讓墨明兮心中猛地一顫,誠然他自問並非這樣的人,但聽到季鶴白的話,總覺得十分不好:「你什麼意思?」

    季鶴白手握得緊了緊,上前一步道:「你本來就不該有這次奪舍的,本來就不該死在問劍台上。這些分明都是因為,都是因為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你死了那夢境才來,就連夢中你的生死都改變了很多事情。」

    聽得這話墨明兮眸光冷了下來,他似乎發現一個撬開那衍天預示的缺口。他冷冷道:「你覺得我不自珍重?」

    季鶴白很快給出答案:「是。」

    墨明兮腦子被這話攪得一片混亂,他覺得這話只是表象,定是有其他影射,否則就實在荒謬。季鶴白同他吵起來已經是常事,許久不吵有些生疏罷了。墨明兮有些不大平靜:「我若自己都不珍重,如何修來的道?」

    季鶴白語氣鑿鑿:「誰知道你到底為何做這些事情,今日殉宗門,明日殉道義。我看你根本就不將一命看重。」

    「你什麼意思,你覺得我該生生死死幾輪,再回來教我自己怎麼自珍自重?還是教我怎麼顧影自憐?!」

    「不是嗎?你看看你現在,如若不進大乘,你現在這樣靈力流轉不是尋死又是作何?」

    「修身修心修道,皆為自己。道成而為人,登仙者皆凡人修士,道成豈有不回首渡人者。修至此境界,我連自己宗門都不能一顧了嗎?」

    「其身不保,豈不荒謬?」

    「你我境界,大道的盡頭若是一己私情,那才荒謬!」

    兩人吵到最後,幾乎在吼,這話音一落,竹林中似有回音不絕。

    墨明兮腦中忽然靈光一閃,衍天之相,所謂預言,為何宗門皆覆滅唯獨自己還有後續。什麼劍修一道,什麼獨尊一修都是幌子。季鶴白之所以成了相中之景,就是因為他墨明兮的一己生死。

    墨明兮仿佛又身在那道門隕落的獵獵風中,心道:季鶴白,你有病吧!

    他憤然追問道:「那你拿劍做什麼?劍修又做什麼?」

    季鶴白亦是激動口不擇言:「拿劍並非為愛恨,可是成仙之前先成人!」

    嘭的一聲。

    螢燈被墨明兮的靈力震碎,稀稀散散的螢光沒入地面,熄滅了。

    第63章 霜華(八)

    劍閣頂上的窗戶邊趴著一排腦袋,遙遙望著竹林的方向。銅鈴在風中肆意作響,薛辭的腦袋從窗角的位置擠了進來,問道:「怎麼回事?」

    越清朗倚著另一側的窗沿,有些遲疑道:「他們……吵起來了。」

    現下一點聲音都聽不到了,薛辭扒著窗沿朝葉歸晴那邊擠了擠,一不小心蹭在他的籠月紗上。薛辭探出頭去:「他們吵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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