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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9:46:39 作者: 慕舟淮
    他吹滅這盞宮燈往前走去,淺水沒過鞋襪,腳下濕噠噠的,陰冷的氣息順著腳踝爬進脈絡。墨明兮每走一步,身上就傳來噹啷噹啷的鎖鏈聲。他默默抬手,看見手上纏著兩圈細鎖鏈,直垂到地上。

    失去了眼前的光源,原本藏在幽暗中的光亮便顯眼起來。墨明兮下意識朝那火光走去,劍爐之中生著一團橘色的火光,明明滅滅。

    墨明兮疑惑道:「季鶴白,你在這裡做什麼?」

    季鶴白垂眸,詭譎的火光在他臉上跳動。他放下劍爐的劍,扯著鏈子將墨明兮拽過去,淡淡道:「鑄劍。」

    墨明兮雙手動彈不得,仰著頭看季鶴白:「鑄劍?」

    季鶴白笑了下:「是啊,劍靈這不是來了?」

    季鶴白說罷將他往劍爐里一推,劍爐之下不是烈火焚身,而是萬丈深淵。墨明兮直往下墜,手上的鏈子已經散開,他輕車熟路的任由自己掉下去,隨後好像砸破了哪個屋子的房頂,落到一個柔軟的床榻上。

    墨明兮從柔軟厚實的被褥中坐起來,理清凌亂的頭髮,沒好氣道:「這又是哪?」

    他環顧著這間明亮溫暖的屋子,陽光似乎都經過靈境的反射變得純澈,床褥桌椅都籠罩在柔光之中。要是沒有站著季鶴白,他可能會忍不住睡一覺。

    季鶴白腳步輕緩踩碎一地陽光,他的步伐在墨明兮面前猛地頓住。季鶴白神情純粹不染凡塵,天真道:「這裡是修元塔呀。」

    墨明兮茫然點頭,隨後驚異道:「修元塔……關著仙人的修元塔?!」

    風捲起窗邊的紙張,千絲萬縷的光芒飛到季鶴白身邊,明光蕩蕩。季鶴白一改從前清澈的師弟模樣,眼光閃爍,聲音悠哉:「你不是想來修元塔嗎?」

    ……

    「不能去!」墨明兮掙脫夢境驚坐而起,他昨日著了季鶴白的道,竟真的動起去修元塔的念頭。夢中景象還未在腦中散去,他眼底逐漸恢復清明。

    墨明兮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生,渾身上下泛著酸疼。

    「你不是淋雨才發熱的。」季鶴白似乎冒著涼氣的聲音在山洞中迴蕩。

    墨明兮揉了揉眉心,將身上層層疊疊的衣服掀開,一件件疊好。他腦中嗡鳴,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沙啞的問道:「你說什麼?」

    季鶴白語氣中滿是自信:「我說過的,你的靈脈修煉得太快了。」

    墨明兮停下動作,細細感受靈力蘇生,他已經習慣了這種魂身不合帶來的怪異感受。毫不在意的緩緩道:「我睡了多久?」

    「一天。」

    「哦。」他看見身邊放著水壺,揭開喝了一口,開始打坐。

    安靜的山洞中,突然發出咯咯的聲響。

    季鶴白手上抓著捆靈鎖,捆靈鎖另一端鎖著一個修士,怪聲便是那修士發出來的。墨明兮循聲望去,看見角落裡瑟縮著一個頭髮披散的修士,正是他看見在洞口休息的那個人。

    那修士目光怯懦的朝墨明兮看來,恨不能將自己縮進岩石縫隙里。

    墨明兮沒動,遠遠問道:「你的鞋子呢?」

    那個修士朝季鶴白的方向看了看,目光在觸碰到季鶴白之後迅速縮了回去。

    墨明兮笑了笑,重新挽好頭髮,朝季鶴白道:「他告狀呢。」

    季鶴白看著墨明兮露出袖子的一截皓腕,眯起眼睛打量著墨明兮:「這人有古怪。」

    衣袍翩然,墨明兮走到角落,撩開那個修士的頭髮,露出他泛著青紅紋路的脖子。這修士一根根血管暴漲,從衣服里一直蔓延到下頜。血管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涌動,每每起伏一下,這人就瑟縮一回。

    墨明兮瞧不出什麼原因,只見修士臉上緩緩籠上一層黑氣,侵蝕了清澈的雙眼。似乎要發生什麼劇變一般,喉嚨里再次發出咯咯的低吼。

    墨明兮剛要用術法鎮靜他的靈脈,這人就被季鶴白拽著一個踉蹌。

    季鶴白拽著那修士往外走,頭也不回道:「妙妙,我不只有一條捆靈鎖,你要是動一下靈力,我連你一起捆。」

    墨明兮急急忙忙跟了上去,他自覺靈力恢復不錯,疲憊感也消去很多,不知道季鶴白在小題大做什麼:「你把他帶到哪裡去?」

    季鶴白在林中繞了一截路,將人帶到一個小水潭前,一腳把那修士揣進水裡:「意不意外?泡一泡他就冷靜了。」

    墨明兮無語,抱著手看水中那修士,片刻過後果然臉上的黑氣散去,瞳孔也恢復清明。

    ……

    火光明滅,映出修士雜亂頭髮下有些灰敗的臉。但他目光灼灼,並不是暗市中那些被賣買修士的灰暗樣子。

    土色布袍還在濕噠噠的滴水,墨明兮剛要捏決幫他烘衣,想起季鶴白那話來,默默將火堆撥弄兩下,讓他暖和點:「你叫什麼名字?」

    他環抱雙膝坐下,聲音細小,像是很久沒有說過話一樣:「謝慈安。」

    墨明兮看著謝慈安腰間的香囊,思量著這繡工精細像是女子做的。目光柔和聲音輕緩道:「我叫墨妙妙。」

    謝慈安察覺到墨明兮的視線,將香囊往懷裡塞了塞不讓他看到,沒有搭話。

    墨明兮輕聲問:「你從哪裡來?」

    謝慈安似乎想要指個方向,又發現在洞裡,手垂下來生硬道:「不是玉京來的。」

    墨明兮聽了這話有點不知所云,不是玉京來的那到底是從哪來的。墨明兮再問,謝慈安也不開口了。他似乎被這般對待慣了,既不覺得衣服濕冷難受,也不反抗捆靈鎖的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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