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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9:17:09 作者: 洱珠/劍無吟
他又抱著女兒哄了一會兒,懷柔便攥著他的衣袖睡著了。
宋也伸出手指颳了刮女兒兩頰處柔軟的奶膘,才令奶娘抱著退了出去。
許久後,燭火垂淚,一室無言。
「孩子養的很好,比剛出生時好得多。」宋也抬眸看著溫遲遲,打破了沉默。
溫遲遲此時也不笑了,半靠在床頭,看著宋也,神色平靜地點了點頭,沒說話。
宋也默了一會兒,口吻輕鬆地道:「我略想了一下,如今政權穩固,我位極人臣,上奉天命,已然無需聯姻做籌碼與紐帶,我也操勞政事,無心兒女之情,所以與杜家那門婚事若是成了,對杜姑娘反倒是累贅。但懷柔年紀小,確實需要一位主母來照顧,你若是願意,過往之事我可以......」
「杜姑娘難道不知懷柔的存在嗎?」還未等宋也說完,溫遲遲便徑直打斷了他。
溫遲遲滑到了床下,趿著鞋子,找了件襖子披在身上,打開梨花黃木製的柜子,將針線簍找了出來。
針線簍里放著一張紅得喜慶的喜帕與蓋頭,宋也遙遙地看了過去,只見上頭的鴛鴦紋路,一針一線,針腳流暢,都勾勒得極善其功,鴛鴦生動,栩栩如生,一看便是用了心的。
「月子裡便開始做了,如今又熬枯了好幾盞油燈,才趕製了出來,這是我對柔兒未來主母的一點心意。」溫遲遲將蓋頭遞到了宋也手上,「郎君瞧瞧可有什麼不滿意之處,若是有,我再改。」
遞紅蓋頭之時,那白皙溫潤的指尖輕柔地擦過宋也青筋微凸的手面,留下了一陣極淺的幽香之氣。
宋也心內就像缺了一角,倒下去的心尖尖戳到了血液脈動蓬勃處,扎得他心內驟痛。
宋也一把抓住溫遲遲的手腕,強勢而蠻橫地將她卷到了懷裡,「蓋頭當真需要你來動手?你是繡娘?你瞎起個什麼勁。」
「並非只有繡娘繡得蓋頭,何況這也是我的一些心意罷了,祝願你與將來的新娘百年歡好罷了。」溫遲遲對上宋也的深沉幽暗的眸子,頓了一會兒道,「阿柔是個女娘,頂多算個庶女,不會妨礙你結親。何況以你這樣高的身份與門楣,即便杜姑娘不嫁,你又何愁找不著人家?」
宋也死死地盯著溫遲遲,一雙眼角霎時間紅得不像話,裡頭藏著幾分心痛,與繾綣的,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婉轉情緒,「我究竟要低頭到什麼程度,你才能不裝傻?」
溫遲遲使出了渾身的勁,仍舊掙脫不掉宋也,輕輕嘆了一口氣,「先放手,你弄疼我了。」
宋也低低地笑了,而後掀起眼帘,目光陰沉如鷹隼,一刀一刀地剜在溫遲遲身上。
那段脖頸白皙又細嫩,只需要輕輕一捏,便能碾碎在指尖。只要,只要她肯低頭......
看了半天,還是沒捨得,他只開口,出來的聲音卻嘶啞低沉得不像話,「我可以告訴你,老子誰都不想娶,要娶也只想娶你,跟誰也沒關,你如今明白了?」
溫遲遲捏緊了身上的衣裳,心內驀然一梗,沉默了半晌,道:「算了吧,沒意義。」
宋也嗤地一聲笑了出來,鬆開溫遲遲,「你看我,央求你的時候,像不像你的一條狗?」
溫遲遲看著宋也緊緊握著的拳頭,眼淚倏地就掉了下來。
平靜是假的,淡定也是假的,她震羽準備了那麼久,撲騰了這般久,日日幻象著有朝一日能飛出去,到頭來卻發現她所出之處是一張巨大的,寒光凜凜的鳥籠。
兜兜轉轉,她還在囚人的牢籠里,豈不可悲?
口口聲聲說要娶她,可娶了就是愛了?
不。
這並非是愛,只是將她捆綁在身邊的病態占有欲。
若是深重的,真誠的愛,一定是足夠的尊重,給人選擇的餘地,絕非是設一方禁錮人的天地,看著她逐漸枯萎,直至失去所有生機。
宋也不會懂她,只看著她撲簌簌地掉眼淚珠子,沉默了片刻,目光漸深,心內也就越悶。
捻起溫遲遲懸在眼尾的淚珠,語氣溫柔繾綣,又極盡殘忍,他下了最後的通牒,「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求求我,我退了與太尉府的親事,三媒六聘,明媒正娶你為正妻。」
溫遲遲錯開宋也略顯粗糲的指腹,眼角晃著惹人憐惜的一尾紅,倔強而又堅定地看著宋也。
她不說話,直直地盯著宋也,眼神便是千言萬語。
比語言的力量更重千鈞,砸在宋也的心頭,只聽一聲轟鳴,心內有什麼東西驟然間碎了。
宋也打量著溫遲遲,半晌後,冷笑了兩聲,轉身便走,背影桀驁而高傲,冷的就像一堵牆。
「溫遲遲,我希望你日後不會跪在地上,求我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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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也離開後,便又是好幾日沒再去過山苑。
時間很快,幾日一過,一晃便又是除夕夜了。
今歲的新年似乎格外的冷清,宋銘同宋也置氣,窩在了酒樓裡頭一醉千金,除了八面玲瓏,處事圓滑的諸位大臣偶來送禮慰問,相府被再不剩什麼人了。
這新年淡的跟水一樣,沒什麼滋味,連燃個煙花爆竹的都沒有。
青松見著自家主子沒日沒夜,不眠不休地處理公事,連新年都不曾好好休息片刻。就好像停一下便會要了他的命了一樣,心中也有些不忍,躊躇半晌,還輕輕叩了門扉,「主子,車馬備好了,咱們去郊外散散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