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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9:17:09 作者: 洱珠/劍無吟
明明,這是他的孩子,是他這世間僅存的一個至親之人,他卻只能看著她在自己懷裡身體逐漸冰冷,無能為力。
機關算盡,即便他放棄了對權力的追逐,如了長公主的願,助李永琅登上皇位,那又如何?身邊的親密之人還不是一個一個離他而去,宋也有些笑不出來。
正垂眸看著,門外便傳來了清歌的叩門聲,「主子,溫姨娘醒了,說要見您。」
宋也掀開眼帘,輕柔地撫了撫孩子小小的身體,將她放在床上,緊了緊她身上的襁褓,正要往外走,只覺得手上一軟。
他低頭,便見著了一隻小小的手將他的食指包住了,宋也愣了片刻,便見她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宋也忽就沒法走路了,彎腰俯首,就這麼盯著孩子看,看著她皺巴巴的小手輕輕地裹著他的手指,看著她悄無聲息地打量面前的人,心中軟成了一團。
宋也抬起手指放在孩子鼻側,指尖忽然顫抖,他感受到了一陣溫熱的氣息,一行滾燙的淚水順著他高挺的鼻樑淌了下來。
清歌在門外等了半晌,不見有人應答,只好重又敲了敲門,試探地問:「主子?」
「令青松將郎中與奶娘叫過來,你留在這兒照看孩子。」清歌疑惑了一瞬,還是依著宋也的意思照辦了。
宋也生怕弄疼了她,便不敢再抱她了,只僵硬地站在了床側,由著她抓著他的手。
聽見清歌從外頭進來的動靜,宋也將孩子的手撥開,剛出世的嬰兒手上尚沒有力氣,只輕輕一下,便將它的小手拿了放了下來。
宋也轉身,還未走出幾步,便聽見了孩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聲音聽著尚且虛弱,卻很是清脆。
清歌還未從驚喜中反應過來,便被嚇了一跳,她連忙將孩子抱在懷裡,對宋也點了點頭,道:「郎中與奶娘很快便來了。」
宋也頷首,走了好些遠,仍舊能夠聽見自身後清歌手忙腳亂的聲音,以及孩子那令人心碎的哭泣聲,宋也心稍稍安定之餘還感受到了一絲焦急的錯亂之意。
他匆匆上了樓,見著溫遲遲已經醒了過來,昏黃的燈光打在她的面頰上,更顯得蒼白憔悴。
「孩子很好。」宋也靠在門扉處,靜靜地看著她。
溫遲遲頷首,默了一會兒道:「為什麼要留下我?」
宋也扯唇一笑,「到如今這樣的份上了,你自己難不成還不明白嗎?」
「沒必要,宋也,那也是你的孩子,而我是你什麼人?一個聯合外人,數次要殺你,還害了你母親的人,你上趕著來,賤不賤?」溫遲遲產後還虛弱著,說話都有些氣若遊絲之感,只說出來的話,像一把綿密的刀子,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間。
宋也忽覺得一口氣梗在了心間,「那你呢,為什麼要給我生下這個孩子?」
「我身子骨是什麼樣,那時能不能落胎,我心中有數。」溫遲遲眼角浮過一絲冷意。
「你既不喜她,你又何必給她做衣裳做鞋?」
溫遲遲道:「兔子的衣裳我都能做得,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給她做兩件衣裳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溫遲遲靜了一會兒,冷淡地哦了一聲,「任何一個僕人的衣裳我都能做得,只不會做你的罷了。」
宋也知道溫遲遲有意刺他,低頭把玩著手上的玄玉扳指,輕笑出聲:「可你替我擋刀了。」
言下之意,你若當真絲毫不在意我,又何必冒著生命危險替我擋刀呢?
溫遲遲冷笑了兩聲。
「你什麼意思?」宋也掀開眼睛,裡頭濃重的墨色翻湧。
「沒什麼,我現在能安穩的躺在這兒,不用在陰暗潮濕的牢獄度日,不正虧了你嗎?」溫遲遲見著宋也渾身肅殺走過來,也不再掩飾眼尾的厭倦之意,「但後來我發現,在竹樓,哪兒也不能去,似乎跟下獄沒什麼分別。」
宋也立在床邊,靜靜地俯視溫遲遲,黯淡與灰敗在他眼裡轉瞬即逝,「你剛生產完,身體尚且虛弱著,我不和你計較,睡吧。」
溫遲遲定定地看著他,又繼續問:「你知道我為何早產,又為何生的這樣艱險嗎?」
宋也垂下眼眸,沒應。
「你知道的,你心裡什麼都清楚,」溫遲遲道,「思慮過重,心氣鬱結。你將我困在這兒,彼此相互折磨有什麼意思?既已經兩看生厭,不如一別......」
「溫遲遲,孩子都有了,你想跑到哪兒去?」宋也眼梢儘是濃重的冷意,「有時候我當真厭惡你,厭惡到恨不得掐死你。」
「你說得對,你設計殺了我三次,逼走我身邊所有親近之人,將我身世之事告訴付家,在我名聲上潑髒水,令我有家不能回,我都沒捨得動你一下,你覺得我待你怎麼樣?嗯?溫遲遲?」
溫遲遲僵了一會兒,眉頭微微蹙起,「你身世之事並非是我說出去的。」
宋也冷笑了兩聲,顯然不相信她的話,「是嗎?看來那日醉酒後,我當真同你說過此事。」
溫遲遲懶得同他爭辯,只是道:「我沒做過之事,我不會認,你若要懷疑我,那便隨你,但知道此事之人非親即近,你若不揪出你身後的那個背叛你之人,你今夜還能睡得著嗎?」
宋也盯著溫遲遲看了會兒,錯開了目光,「我不想同你吵,也並非是來同你爭辯這些的,你若是不想見我,我便不會再來,只一點,孩子姓宋,我得帶走,你作為她的娘親,不能見她,也別想再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