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頁
2023-09-07 09:17:09 作者: 洱珠/劍無吟
兩三個月未見,溫遲遲坐在那處,小腹微微凸起,已然顯懷了。
聽見廊中的腳步聲,溫遲遲抬頭,見著宋也,稍稍愣了會兒,便錯開了目光。
宋也當初說的很清楚,因為她替他擋了一刀,所以他可以縱容她留著這個孩子,聽這意思,宋也是懷疑她替他擋刀是居心叵測了。
她又能辯解什麼呢,畢竟從一開始,她確實沒安好心,宋也不信任她,有什麼可奇怪的?
何況當日之境況,若沒有這一刀,依著宋也的性子,怕是也不會輕易放過她。
再抬眼時,便見著宋也換好了衣裳,進了溫泉中,溫遲遲進了竹樓內,讓跟在旁邊伺候的丫鬟將兔子收到後院,閒來無事,便坐在墊了軟墊的吊籃內給孩子繡肚兜。
孩子已然五六個月,溫遲遲已然能感受到胎動了,過去虧欠過一個孩子,如今心內說不柔軟是假的,
溫遲遲繡的走心,待留意到屋子裡多了一個人之時,宋也已經坐在她面前喝了盞茶了。
宋也默了瞬,目光從她小腹上錯開,「很喜歡這個孩子?」
溫遲遲顯然沒想到宋也沒這麼問,愣了一瞬,還是道:「喜歡。」
宋也點點頭,沉默著將茶盞中的茶水喝光了,便徑直下樓離開了。
而後連續好些天,宋也都來了山苑中泡會兒泉水,在這兒喝盞茶才走,他沒開口同溫遲遲說過一句話,溫遲遲便不會打攪他,只低頭忙自己的事。
·
杜元英與宋也退婚後,杜太尉便將她許給京中名流于氏的六郎,于氏一族世代文官,家風清正,於六郎文質彬彬,又在翰林院任職,杜家對這門婚事相當滿意,杜元英便在閨中待嫁。
她與京中活潑的娘子不同,她在大婚前不會隨意出門,怕壞了祖宗的規矩,一連等了三個月才風風光光地嫁了。
婚後回門,恰好碰見上門造訪的宋也,杜元英問他:「付荷濯在獄中畏罪自盡,是你動的手?」
宋也壓下了眼底的冷意,似笑非笑地看著杜元英,「你覺得呢。」
「其實我倒覺得,溫遲遲不會怪你。」杜元英琢磨著他眼裡的意味,斟酌著道。
「你不會明白的。」宋也抿了口茶,溫聲道,「也同她沒什麼干係。」
杜元英蹙了蹙眉頭,「我確實不懂你們之間的恩怨,倘若她不在乎你,何苦對你們的孩子那般上心?」
「孩子?」宋也捏茶盞的手頓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杜元英說的是什麼。
杜元英看向宋也的目光有些奇怪,「有什麼不妥之處?當初我也是聽我表哥說了一嘴,才知道的。」
宋也沒應,把玩著手上的玄玉扳指,心中平復了下來,告辭後,便離開了。
再去山苑前,宋也去宮中接了一個資質最老的太醫跟著一同上了馬車。
老太醫把一會兒脈,緩緩道:「脈象平穩,胎兒長得很好。」
「孩子多大了?」宋也半靠在桌邊,抱著雙臂,漫不經心地問。
老太醫道:「臣瞧著已七月有餘,只......夫人身形纖細的緣故,不顯懷,看著小些。」
宋也默了半晌,重賞了太醫,才令青松將太醫送了回去。
「孩子是我的?」細聽來,宋也的聲音有著難以言喻的低沉與沙啞。
溫遲遲沉默著,不說話,本也沒想瞞得住。當初在西域之時她便發現自己有了身子,之所以不說,是大局未定,怕事情旁生枝節,有意隱瞞付荷濯,但未曾想,他竟能察覺到,也借著這把刀殺了長公主。
「難怪。」宋也見著溫遲遲不說話,手拿空著的茶盞,驟然懂了,在桌上滑了兩圈,又撂在了桌上,同一句話,接連說了兩次。
宋也沒說,溫遲遲卻能聽出些他話裡頭複雜的情緒,長公主當初正是因為這個孩子在留下了她的命,最後被付家人要了性命。
說起來,宋也是怪她的。
溫遲遲看著面前茶盞泛起的一圈茶沫子,想了會兒,淡淡道:「你若是不喜,便拿掉孩子吧。或者,你讓我帶孩子走,今後你另娶正妻,生兒育女,我不會再打攪你。」
宋也抬眼看著溫遲遲,見她面色平靜,說話從容,淡得就如同就如同置身事外一般,霎時間心中滋味難以言喻。
「你怎麼知道我不期盼我們的孩子?」他神色黯淡,口吻艱澀,「你壓根,就從沒想過和我好好過。」
溫遲遲問:「那我如今什麼是什麼身份,是你的妾,還是你的奴僕?」
宋也深深地看著溫遲遲,那一瞬,漫長的靜默,宋也已經設想過了千萬種折磨她的方式。她這顆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就不曾想過過,他為什麼會同太尉府退親?
「你若是恨我,想殺我,不如痛痛快快給我一個乾脆,」溫遲遲身子纖細,卻坐的脊背挺直,「而你如今這樣,和囚禁我沒什麼分別。水裡的魚都知道要上來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的,我......有些累了,我不知道再這樣下去,我會不會有一天會過不下去......」
「夠了。」宋也打斷了溫遲遲,沉聲道,「你若是敢,我不會輕饒你。」
溫遲遲看著宋也決絕而又近乎偏執的神色,瞬間失語,低頭,也不再搭理他。
宋也默了半晌,目光從溫遲遲的小腹處挪開,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溫遲遲抓著衣擺的手漸漸收緊,透過竹樓的憑欄,能夠看到底下清澈的泉水,她看了看,到底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