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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9:17:09 作者: 洱珠/劍無吟
她提筆,便開始寫回信,從起床到晚上入睡,事無巨細地統統寫進了信中,溫遲遲不覺得有什麼,這些她不寫,青松也會寫,頂多就是宋也費力看兩份大差不差的信而已。
但也並非全然沒有好處。她每一封信都會在信的末尾問問他吃食,睡眠如何,見了哪些人,做了那些事。
宋也盡力敷衍,只會將無關緊要的事告訴她,旁的隻字不提,但信漸漸去的多了,宋也的戒備心便也就沒那麼重了,雖是寫日常之事,但話是從牙縫中蹦出來的,既然有縫隙,便必然不是全然的密不透風。
將宋也稀碎的話語拼起來,再加上用木哨暗中同宋大公子聯絡,事情的輪廓便也就出來了。
正月剛過,天氣沒暖和一陣,江淮等地倒春寒,下了一場桃花雪,此時小麥正處在拔苗之時,抗寒能力差,田裡倒了許多小麥苗,雖不嚴重,農戶就是依賴這幾畝田的糧食收成維持生計,朝廷便往下撥了賑災銀子,用以撫恤農戶用。
銀子從國庫中撥出去沒多久,便有地方官一手上疏彈劾江浙三路命官斂財受賄,一手在江浙三路首府擊鼓鳴冤。經此波折,天下譁然,江浙地區民心因桃花雪受災本就不穩,如今又滿城風雨,便有農戶集結示威。
這便是宋也著急南下的原因,也是溫遲遲大約了解到的事。
但溫遲遲想不到,其實此事說起來算不上什麼大事,只要朝廷派出京官,給予回應,不消幾日,便可迎刃而解。
而然在這個節骨點上不巧,宋也剛將知曉付家走私軍火一事透露了出去,江浙地區便鬧出了這檔子事,其中的涉事官員還包含了他當初在杭州提拔的官員王德。
很顯然,是付家的人動的手腳,來分散宋也的注意。
所以宋也便將計就計,順著他們的意來了揚州,親自處理此事。
事情是不算大,但雜事煩擾,處理起來麻煩,牢獄中拿了一批人,得審問。還得赴各方官員的約,在酒桌上談事。
溫遲遲注意到宋也在最近寄來的信最底下要這麼寥寥幾個字——
【聽說南方的兔子天氣冷時會在夜裡出洞覓食,過幾日我上山辦事,順道給你捉一隻回來。】
喔,信後頭還有第二頁,溫遲遲瞥了瞥整整兩頁寫滿了的紙。
嘖,他的話當真越來越多了。
溫遲遲心不在焉地回了封信,便熄燈躺到了床上,裹在了柔軟的被子中。
後半夜,夜深人靜之時溫遲遲這才推開了窗,將木哨拿了出來,不一會兒,便有信鴿從濃重的夜色中飛了過來。溫遲遲將寢衣裡頭的信拿了出來,綁在了信鴿腿上。
信鴿遠去,溫遲遲盯著窗外無盡的月色,靜靜看了半刻,驀然想起了當初從杭州北上時她腳邊趴著的兔子,它尚且年幼,腿又受了傷,杭州冬天冷,也不知有沒有活下去。
不過,她當時確實懇求宋也,求了好久好久。
她從未開口問他要過一樣東西,除了那隻兔子。
·
沒過幾日,在差不多時候的夜裡,那隻信鴿又飛了回來。
溫遲遲這幾日睡眠淺,哪怕是極細微的動靜,便會驚醒過來。聽到聲響,她即刻來到窗邊,推開窗,將綁在信鴿腿上的信拿了下來。
月色朦朧,燈火稀疏闌珊,那信上的沒頭沒尾的三個大字卻奪人眼球,叫人看得相當清楚。
【得手了。】
溫遲遲深深呼出了一口氣,鎮定地將信條折了起來,而後走到燭火前將信給燒了,又趁著燒出灰燼之前將燒著的信紙丟進了炭盆中。
而後幾日,溫遲遲倒是像往常一樣,出去逛園子曬會兒太陽,偶爾與二姑娘宋嵐說會兒針線活兒,說會兒蘇學士,實在無事的時候便繡些東西。
她卻明顯地感覺到了青松的焦急與魂不守舍,否則他也不會對晴雪的異常毫無知覺。
用過飯後,將藥端進來的人便是晴雪,溫遲遲點了點頭,目光自然而然地從晴雪的不住顫抖的手上略了過去。
溫遲遲端起了藥碗,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屏住呼吸一口悶下去,而是看著她,柔聲問:「晴雪,你有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
晴雪下意識地將手背到了身後,搖了搖頭道:「沒有。」
溫遲遲點點頭,手上捏著藥碗,關節卻逐漸蒼白了起來,她又道:「我聽說,晴雨如今跟在三房那兒,伺候四公子。」
晴雪咬了咬牙,雙目猩紅,她道:「不是我姐姐去的,她一個人在跨院做著下等丫鬟,做最苦最累的活,任何一個僕人都能隨意欺辱她。她也不想去伺候一個半身不遂,對她非打即罵的瘸子。溫姨娘,我姐姐知道錯了,可是你們對她的懲罰還不夠嗎?」
溫遲遲只覺得有些無力,「她背叛我,污衊我與四公子的關係,那是關乎名節的事,若非我留意,我可能就要浸豬籠了。她那時候有沒有考慮過我?」
晴雪道:「溫姨娘,可你沒有受到影響不是嗎?晴雪也是迫不得已,盤雪威脅她,她也是有苦衷的,何況她已經知道錯了,她可以來給你磕頭,你要她磕多少個都不是問題。姨娘.....你不是人前心善得狠嗎,為什麼不能再大發慈悲一回?」
「你說我沒有受到影響,那麼這一碗藥是怎麼回事?」
晴雪一愣,倏地眼圈一紅,要上前將溫遲遲手中的藥碗奪下來,「別喝!溫姨娘,我知道錯了,您先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