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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9:17:09 作者: 洱珠/劍無吟
一道平靜的聲音在這喧鬧聲中似乎顯得極其清冷,聲音不大,卻不怒而威,擲地有聲。
付清漣回過頭,對上了一雙薄涼的瑞風眸子,狹長的眼尾輕輕壓下,若有似無地落到了她手間,而後抬眼看著她,淡笑道:「為著這樣一個人身份氣壞了鳳體,不值。」
付清漣緩了兩口氣,在宋也那沉的似水的眸子注視下不由自主地放開手,「宋相,除卻楊尚書沒挺過去,前頭其餘人如今怎麼樣了?」
「楊尚書年紀大了,身子本就虛弱,」他頓了頓,「其餘諸位尚且無事,正由太醫看診,娘娘安心即是。」
回著付清漣,眼睛卻落到溫遲遲身上,不由地蹙了蹙眉頭。
付清漣還有心問宋也幾句,便見著兩個太醫朝此處走了過來,後邊還有十來號著緋服、戴五梁冠之人跟了進來,見著此,頭疼了一瞬,也不好再耽擱下去,只得由佩蘭扶著往前頭去。
付清漣走後,宋也卻並未跟著她,他在溫遲遲面前停了下來,居高臨下地看了過去。
半晌,他將溫遲遲從地上扶了起來,沉聲道:「你就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像什麼話。」
說的也是,確實不像話。
哪有人像她一樣,被人推進泥潭中,被泥團石子砸的遍體鱗傷,還被人質問怎麼將自己搞的那麼髒的。
捧著手去接果核兒,被橘子皮砸著額角,她不覺得委屈;兩頰處高高的隆起,火辣辣的疼,她不覺得委屈;被人污衊害死了人,她惶恐、害怕,卻也不覺得委屈。
如今,她的眼眶卻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她抬起一雙泛紅的眸子,就這麼看著他,啞聲問:「我沒殺人,你......相信我嗎?」
宋也凝眉看她,滿身的狼狽,往日裡他最是不喜女子這副模樣,如今卻恨不得將她撈進自己懷中好生教訓一番。
他閉了閉眼,半晌後任命地笑了笑,手將要伸出去,卻聽見戶部侍郎徐涎厲聲質問:「娘娘,微臣敢問,那女子不是你派去壽膳房的?天子犯法,當與庶民同罪,您身為中宮娘娘,當為天下的表率,豈有逃避的道理?」
「楊尚書身死,已是民憤尤甚!」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娘娘當入寺修行,古佛青燈,為天下祈福!」
「娘娘......」
宋也蹙了蹙眉,不動聲色地將手縮了回來。
溫遲遲見著宋也要往一旁去,忽覺自己像將要淹死之人,呼啦啦的水漫上她脖頸,攫取了她最後一絲生機,她幾乎不能呼吸......
看著宋也離去的背影,溫遲遲急急地伸出手,自後面一把環住了宋也的腰,「郎君,我沒殺過人,人不是我殺的人,我包了一夜的餃子,是想替天下人祈福的,我沒有害人的心思,郎君,你相信我,我沒有,遲遲沒有......」
話未說完,卻已經泣不成聲。
溫遲遲的手環在宋也腰上,死死地攥住他的衣襟,哽咽道:「我知道錯了郎君,我早就斷了同阿濯的心思,當初我們在鄉下的茅屋中你還說......」
「夠了,閉嘴。」聽見茅屋,宋也的臉色驟然冷了下去,於他而言,那是一頓恥辱。
他捧著的視若珍寶的心,被人狠狠地踩在了地上嘲諷、踐踏,他的骨氣與驕傲,他所受的二十餘年的教化盡被一個心中沒他的女子摧毀了,不可笑麼?
時至今日,他身上的傷仍舊隱隱作痛。
可是劇痛的,又何止他身上。
這樣的女子不是禍水是什麼。
他低頭,將溫遲遲的手撥開,抬腿便往付清漣那兒去。
溫遲遲驟然跌坐在地上,只覺得小腹墜痛更甚,她著急地抓住宋也衣袍的一角,喃喃道:「我不想在這了,我想回家,我害怕,我想回家......」
她抓著,卻抓了個空。
第42章 不相信
旦日宮中賜食向來有既定的份額與次序, 賜食自皇帝左右肱股之臣始,至皇親勳爵、再至中書門下重要官吏、六部文吏。
宮中太監來稟報之時,殿中正賜到丞相、三司使, 以及六部幾個長吏尚書手中。尚書名為六部各部之首, 實則「官」「職」「差」之中,也只是寄祿官而已,實為榮譽虛銜,手中並無實權,因而常常由其他有功的官員兼任。
身故的楊尚書便是三朝元老,年歲長了,精力不足以親力操勞, 繼續任職,先帝感念其佐政有功, 憂國憂民,便任其為戶部尚書之職,掛名六部長吏, 地位與俸祿皆是一等一的。只需頤養天年, 無需再勤力操勞國事。
如今事發,宋也與三司使並著其他的幾個尚書正值壯年, 用的量少, 又即刻喝了太醫署開的方子後,身子已再無多大的影響了。
然而楊尚書年長, 連年操勞國事, 臘月里摔了一跤後身子已然不行了, 如今這遭便也沒挺過去。
楊尚書德高望厚, 無論是在朝堂上還是在百姓心中都是權威極高的, 受過楊尚書恩澤的幾個路州人民甚至給這樣一位老先生立了生祠。
便是不說楊尚書身死, 旦日祈福膳出問題影響國運,便是宮中用人出了問題,這也是讓人後背直冒冷汗之事,畢竟九五之尊尚在宮中,這任何用度一絲一毫都把控地極其嚴格,又怎會有這樣的紕漏?
見著宋也過來,那數十位跟過來的文官即刻安靜了下去,垂首問安,付清漣這才得以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