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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9:17:09 作者: 洱珠/劍無吟
    不是喚人拿下去丟掉麼?又被她撿回來了?

    宋也又來到塌前,盯著溫遲遲看了半晌,神色複雜。

    他又在榻便坐下來,將溫遲遲一雙手捉到大掌中,只見那雙細嫩玉指指尖紅紅的,往下掃去,還有幾道沒有洗乾淨的淡淡墨跡。

    被她撿回去,又洗乾淨。

    他是不是對她太過苛責?

    她出生商戶,不懂規矩,不也是正常的,有什麼好計較的?

    就念在她熬了好些時日為他做手帕,又在夢裡因他垂淚的份上,他身為她的夫婿,慢慢教她又何妨。

    宋也垂眸看她微紅的臉蛋,心中微動,情不自禁地用一張微涼的唇點飛快地在她的眼角,柔聲哄道:「好了,不哭了。」

    饒是做過許多親密事,但此時既不旖旎又無本分欲./念,他輕咳一聲,反而有些不自然了起來。

    門外傳來了長柏帶著郎中進來的腳步聲,宋也神色如初,給郎中騰了位置。

    ·

    溫遲遲醒過來的時候,秋香熬好了藥,正要餵給她。

    她撐著手臂坐了起來,看著秋香的動作,順手接過了她手上的藥碗,正要喝下去,將才夢裡的記憶全部湧上了心頭,緊緊盤旋纏繞在她心中,糾的她的內心一陣劇痛。

    恍如隔世之感,心碎如割裂之感,幾乎將她整個人都吞噬湮沒。

    溫遲遲怔了好一會兒,捂著心口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

    藥碗捏在她虛弱的指尖搖搖欲墜,宋也在一旁看著她不禁皺了皺眉頭。

    他邁著長腿走到溫遲遲榻便,伸手接過她手中的藥碗,「再不想喝也不至於看著藥汁灑到被子上。」

    宋也攪了攪木匙,「不過不想喝也得喝,病了就得吃藥。」

    溫遲遲這才反應過來她的喉嚨是有些干痛的,腦子如今也是有些混沌昏脹的。難不成自己是病了才夢魘?所以那些夢都不是真的,阿濯也還活著。

    想到這,溫遲遲不由地送了一口氣,逐漸從混沌茫然中掙脫出來,清醒了過來。

    溫遲遲從宋也手中接過藥碗,「多謝郎君。」軟軟地道謝了之後,端起了手上的藥喝了下去。

    喝完的空碗當然不能再遞給他,秋香也離著自己遠,於是溫遲遲便將空碗放在身旁的小案上。

    宋也本想順手接過溫遲遲遞過來的空碗,但見著她黑黢黢的雙眼轉了一圈,又將藥碗放在了小案上,便也就罷了。

    默了一會兒,宋也問她:「你是在怪我?」

    溫遲遲覺得他一句話問的莫名其妙,抬頭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怪郎君做什麼?遲遲不敢。」

    瞧瞧,是不敢怪,但是心中還是有幾分委屈的。

    宋也舔了舔後槽牙,半晌後自嘲地說:「你是爺的女人,一方硯碎就碎了。只是話說的重了,不是當真要怪你。」

    溫遲遲:「......」

    為何她已經竭力將自己表現的無知愚鈍了,他非但不厭棄自己,反而還望自己跟前湊?他不是說自己喜歡典雅溫淑的閨秀嗎?

    溫遲遲神色古怪地看著他,憋了一會兒才道:「遲遲確實不通筆墨,也不喜咬文嚼字、舞文弄墨之事,既不通風雅,腦子也不夠靈活,郎君見諒。」

    宋也半抿薄唇,緩緩道:「你也不必因著做錯了一件事便貶低自己。」

    「不是貶低,」溫遲遲低下頭,搖了搖頭,「士大夫看不起商戶重利膚淺,實則商戶也瞧不起士大夫酸腐做派。」

    溫遲遲知道這話說出來是萬萬不合規矩的,但她若要他快速地厭棄自己,那也只能劍走偏鋒,以身試險。

    萬幸的是她沒有抬起頭看。宋也再聽見這話時臉色確實不好看,已經是一片冰涼了,他撩了袍角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深深地瞧了溫遲遲一眼。

    「簡直是胡唚。儒士犯顏苦諫,堪稱嘔心瀝血,又以文載道以治國安邦,又豈是幾個酸儒之流能概括污衊的?商人做了什麼?忽視天下發展的自然規律,不求務實,投機取巧,利慾薰心,更甚著動搖小農百姓,擾亂國之根基。」宋也臉色不是一般的沉。

    他又道:「興許同你說這些你也不會懂,但無論你從哪兒聽到的這些離經叛道的說辭,都憋回肚子中,不許再想,不許再提。」

    話語冷硬,口吻冰涼,顯然是不高興的樣子,溫遲遲緩緩呼出了一口氣,心中不認同,卻也不再應他。

    是無聲反抗的意思。

    宋也憋了一口氣在心中,略坐了一會兒,覺得她當真是欠管教。

    又想著今日她當真覺得自己是委屈極了,何況她對待自己也是誠心,無功也無大過。此時再呵斥她,她大概又要哭著說怕自己了,到時候頭疼的還是他。

    他冷笑道:「不過你的話也有理。王侯將相換了誰也能做,人靠著自己的一雙手還是能改變人生軌跡的。」

    溫遲遲這才抬頭看了他一眼,見著他隨意盤弄手上的玄玉扳指,面上並無不悅之色。甚至還有半絲......順著自己之意?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

    又是陽光晴好的日子,溫遲遲坐在窗牖底下坐繡活,還未做一會兒,晴雪便端著一碗黑黢黢的湯藥進門來了。

    溫遲遲只略微看了一眼,便知道這碗裡裝的不是前幾日喝的祛風寒的藥,而是避子湯。

    這幾日她在病中,宋也是夜夜宿在她邊上,卻也沒有再和自己行房事,直到昨夜自己當真是將他惹惱了,他才將自己拖到床上,直到後半夜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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