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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9:17:09 作者: 洱珠/劍無吟
他深深地瞥了溫遲遲一眼,「好生表現,若是爺滿意了,便提拔你跟上京伺候,若是不麼,」他頓了頓,替她揉搓著她凍紅的耳垂,動作輕柔,笑的溫和,話便從他嘴中輕而易舉飄了出來,「那你便在這園子替爺守節,孤獨一生。」
他想過了,若是讓別他和別人共用一個女人,那他大概是做不到。
溫遲遲點了點頭,「我知曉了,公子。」
宋也對她的懂事滿意了幾分,「以後不必叫公子了,你既是跟在我身邊伺候的,那便喚我郎君吧。」
溫遲遲乖順喚他:「是,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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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也帶著溫遲遲去的那處園子在長安坊,名喚棲霞園,她暫時落腳的院子叫斜月苑。
園子不大,但是極工盡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皆經過精細完備的規劃,除巧奪天工的人為痕跡外,天地靈氣亦滲透在園子中的每一處角落,園子裡頭有淙活泉,從罅隙中汩汩而來,便是冬日亦在叮咚作響,鬼斧神工,鍾靈毓秀。
泉水靠近她所在的院落,她常常便被鬧的到大半夜才能睡去。
睡不著之時,便拿著女紅針線出來做一會兒,只是這府裡頭豪奢,處處燃著蠟燭,沒有她平日裡用的耐用油燭,因而心中還是略微有些捨不得的。今日她便滅了蠟燭,仰頭看了會兒頭頂的紗幔。
又閉目冥想,強迫自己睡去,然而那泉水的聲音卻像黏在她耳邊刻意與她叫囂一般。
溫遲遲又凝神了一會兒,確定自己今夜怕是難以睡著了,下床套上了襖子往外走了過去。
夜裡寒氣重,地上結了一層雪白的寒霜,她走的小心,內心卻在犯嘀咕,按理說杭州這麼冷的天,雖不至於冷得上凍,但湖面上也是結了好幾日薄冰的,可這水為何沒有受到半分影響?
直到她到了泉水前,見著雲霧潤蒸,層層的霧氣繚繞在泉水之上,泉水一旁有兩道曲徑,蜿蜒至不同的方向,四周的夜明珠置在暖石旁的草叢中,照得雲霧更加朦朧。說是天庭仙境也不過如此。
她蹲下身,撈起了袖子,將手伸進了泉水中。唔,竟是暖和的。又撥了撥水面,更加驚嘆於此處景致的其妙。
宋也路過暖泉的時候恰好見著此景,身形單薄的小姑娘蹲在泉水旁戲水,臉上的笑明媚又單純。雲霧朦朧,水汽氤氳,他隔著對岸卻將她那截似雪的皓腕看得分明。
他的喉頭滾了滾,便吩咐長柏將事情交代了下去。
「楊修來信說,付家找回來的么子長在兩浙路,你去查。」
他確實已經有好幾日沒見著她了,京中政務繁忙,他既要著手處理上京之事,又要將杭州官場之事著手重洗,杭州更是諸事待定,他有心將大權交到自己的堂弟宋銘手中,然而事無巨細,繁亂冗雜,統籌也離不得他的手。
何況兩浙路地處富庶之地,地勢平整,無關隘天險,若要圖謀大事,光將兩浙路的兵權收入囊中遠遠不夠,還得同淮南路,江南東路等地聯手,才能穩操勝券,運籌帷幄。
他悄聲走到她身後,冷不丁問:「不過是尋常的水,有什麼值得開心的?」
聲音的冷清如同山間清溪,圓盤落玉,在這樣一個鬼魅夜裡顯得渺遠空靈。又覺得聲源離自己很近,就像是背後傳過來的.......
溫遲遲正聚焦於手上的事,被這驀然響起的聲音嚇得失神,一個重心不穩便要急急地往泉里栽。
宋也連忙拉住了她的襖子,將她從岸邊提到了地上,目光在她瑩白的面色與紅潤的櫻唇上略過。
他莫名想起那次事畢翌日他撞見她蹲在河邊浣洗衣裳,也險些掉進湖中,就像今日這般。
他想起她那日湖邊她似乎邊洗衣裳還邊垂著淚,一副天大的委屈的模樣,兩相對比,便覺得將才她的笑似乎也沒那麼可愛了,甚至還有些刺眼。
他凝眉,不悅地說:「杭州的水還少了,有什麼稀奇?說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只是相府里沒見過世面的粗實丫鬟,無端落人口舌。」
事實上,粗實丫鬟也沒這麼貌美的,只是興許是宋也掛在眼梢的譏誚沒有遮掩半分,溫遲遲低下頭,像一個因為做錯了事情被斥責的孩子。
宋也不是真要怪她,淡道:「京中規矩多,即便是妾室,也絕不會做出夜裡不安寢,跑出來戲水的不合規矩之事。」他撇了眼她,「除非你想留在這種破舊園子中蹉跎年華,那你便儘管這般不守規矩就是了。」
溫遲遲並不覺得這處的園子破舊,但他是相爺,他有他身份上的端重,她也有她生命中的野趣。她不在乎鑲金枕玉、閭閻撲地的上京,也不會在乎八珍玉食、錦衣華服的富貴。
可她若要將心中真實的想法說出來一定會激怒他。
想到這,心中卻有些微妙,若她便就是這樣一個不知禮數的粗俗女子呢?若與他心中的大家閨秀相去甚遠,他還會帶著自己去京中嗎?
溫遲遲覺得他不會,這些時日相處來她能感覺到他有多在乎顏面。
只要自己表現地再無禮粗鄙些,有朝一日得了他的厭棄,她便不會被迫離開家鄉。
想到了出路,便也將他傷人的話語拋之腦後,心中反而湧起了淡淡的喜悅,她抬起頭,眸子亮亮的,點了點頭,「好。」
宋也:「嗯?」
溫遲遲只當自己的心思被他發現了,當即有些慌張,連忙瞥下了眼睛,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