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2023-09-07 09:17:09 作者: 洱珠/劍無吟
腿上有千斤重,但也不敢止住腳步,仿佛只要停下片刻,將才的那些屈辱便會追上她。
好不容易到了家門口,她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這才推門進去。
張夫人一早便見著溫遲遲落在窗子上的身影,她等了一會兒,正要開口喚人進來,便見了遲遲進來,將手上的東西放下。
「屋子裡有些暗,將蠟燭點了再順道將爐子裡燉的藥端來。」張夫人對著溫遲遲吩咐道。
藥到了手邊,張夫人一口喝完,將藥碗遞給溫遲遲,嘆道:「都怪我這身子不管用。」
「阿娘莫要這麼說,養好身子才是關鍵。」溫遲遲接過藥碗。
張夫人握住溫遲遲的手,「好孩子,你怨不怨阿娘?」
溫遲遲搖頭:「不怨的。」
張夫人問:「那你為何不敢看我呢?」
溫遲遲忍了很久,突然哽咽道:「阿娘為什麼要將我送到那種地方啊?我不嫁人,實在不行我多做些繡活,我現在做繡活已經能不扎到手了,我再做快些,阿娘別我去那種地方,我不想去。」
起先永娘還同她好好說,可說到後來也沒了耐心,便開始恐嚇了起來。旁的不多說,便是拿徐成的身份來壓人也是可以的。
溫遲遲到底也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聽著永娘將自己一家性命拿出來威脅當即嚇得臉都白了。
張夫人聽著遲遲抱著她說害怕,心裡便如同刀割一般。她怎會不疼自己唯一的女兒呢?長這麼大,便是繡活也沒叫她做過,熬藥做飯也是近來才學起來的,一直呵護著長大,如今做個繡活手上扎的倒都是泡。
可有什麼用呢?家中遇了難,她們都是手無縛雞的女子,她的眼睛也不行了,再做不了繡活,還病著要吃藥,哪一項不要錢?外面大錢是不欠了,小錢可是欠著,西家十貫,東家一兩,加起來也多了,這錢上哪去還呢?
若是只餘下她們娘兩,那永娘並著周媽媽上門的時候她早將人趕出去了,可是媳婦還懷著身子,她將來還有個孫子吶。這才與這二人合計,五十兩將自己姿色上乘的女兒賣了。
張夫人道:「一個清白的女子豈能不嫁人?不嫁人你這一輩子才是毀了!只我遲遲命苦,那豐厚的嫁妝全都用來抵債了,你沒有嫁妝,到了婆家又如何立得住腳跟呢?豈不是受一輩子欺負?」
張夫人看著女兒紅紅的鼻尖,終是不忍道:「也怪娘一時老糊塗了。可是那些權貴豈是我們這些小門戶能惹得起的?你向來是個懂事的孩子,不如乖順些,也少吃些苦頭。」
溫遲遲將眼淚全都擦乾淨,「我知道了,阿娘。」服侍了張夫人睡下,這才拿著碗出了門。
剛出去便見著門口立了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溫遲遲吃了一驚,「阿嫂,這處風大,你怎麼站在這兒來了?我扶你進屋子裡歇息。」
陳蕁是個不好糊弄的人,此時拉著溫遲遲往往一邊去,「你跟我來。」
陳蕁將披風取下扔到一邊,這才忙著去點燈。
溫遲遲見著陳蕁臉色不太好的樣子,以為是因著鐲子的事,從懷中掏出了鐲子,撥開外面裹著的帕子,「嫂嫂,你的鐲子賣了實在是可惜了,我便沒讓阿雲去賣。」
陳蕁轉過頭,看了溫遲遲一眼,嘆了口氣道:「阿遲,你走吧。」
溫遲遲一怔,「嫂嫂這是何意?嫂嫂肚子的孩子還沒出世,這裡又是我家.......」
「阿遲,這麼大的事情,你還要瞞著嫂嫂是嗎?」陳蕁紅著眼睛道。
溫遲遲深吸了一口氣,「我不走。」
陳蕁沒搭理溫遲遲,反倒開始著手給溫遲遲收拾東西,「我去打聽過了,今夜有一艘船發往宿州,我這兒還有幾塊碎銀子,你一路往北也夠了,去找何家的孩子,順便也避避風頭。」
溫遲遲又說了一遍:「嫂嫂,我不走。」
聲音雖小,但也相當堅決,陳蕁的手一抖,「你說什麼?徐家那兒子是什麼樣子,你在儀來樓不是沒見過,你哥哥若是在的話,第一個不同意!我又怎麼能眼睜睜看你去那種地方?」
溫遲遲好半天才說了句:「徐大人是兩浙路的轉運使。」
陳蕁道:「你不是自甘下賤的人!今夜就走。」
溫遲遲帶著哭腔道:「若我走了,阿娘怎麼辦,你怎麼辦啊?」
陳蕁剛聽說此事事著實惱怒,但此時已經心已經軟了,「近來城裡來了京官,他們不敢拿我們怎麼樣的。可那徐大人的兒子向來是個風流的,納過那麼多小妾,哪個有好下場?玩膩了,將人家一口子趕盡殺絕也是有的。」
陳蕁嘆了口氣:「娘是病糊塗了,你也糊塗了?只有你走了,對我們大家才是真好。何況何家的孩子投了軍,當初就說要娶你,你一路北上,若是遇上他了,也有了著落,咱們一家也有了保障。」
「只是一路顛簸,我叫阿雲跟著你,只也是苦了你了,女子在外頭,不可不妨人,萬事小心為上。」
直到溫遲遲坐在船上的時候腦子仍舊在發懵。她靠著窗子,看著碼頭上來往送行的人,暖色的火光落在他們肩上,遲遲眼眶有些濕潤,當時送別父兄的時候仿佛就是這般情景。
只沒想到那一別竟是永別。她又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她攏上窗子,閉著眼睛,正準備小憩一會兒,卻聽見外面一陣嘈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