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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9:04:44 作者: 夕階酒
「你把傘給我,再將這本書收進屋裡去。不知道陛下乘的馬車上有沒有備傘,我去門口接他。」
「可是……」
柔藍欲言又止,轉而難掩擔憂道:「那您別站得太靠近府門口的台階,別淋著雨。」
「好。」容清棠柔聲應下。
容清棠隨即拿著傘走出庭院,穿過幾道長廊,朝府門外走去。
天上烏雲密布,雷聲陣陣,雲里還不時扯出幾道駭人的白光,像是要將什麼厚重的東西撕裂。
雨前層層疊疊的潮濕感被豪邁的風裹挾著撲面而來。
容清棠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她甫一行至狀元府的門匾之下站定,這場醞釀了沒多久的雷雨便洋洋灑灑地落了下來,將青石磚上的塵埃拽入更深的地底,濺起濛濛雨霧輕煙。
大雨滂沱,長街上的一切都漸漸失去了自己原本的輪廓,只餘下若隱若現的殘貌。神色匆匆的行人也很快便消失在雨里。
濕潤的風不斷吹拂容清棠的髮絲與雲色的裙擺,也吹亂了她的心緒——
她不知道衛時舟此時是否又在經歷那些讓他避無可避的疼痛。
自他們成婚以來,每回下雨時她都陪在衛時舟身邊,從沒讓他一人待過這麼久。
容清棠等得心急,視線又無法穿過雨幕看得更遠,便忍不住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
斜飛的雨線便趁勢沾濕了她的裙擺。
想起上回她病了之後身邊人的擔憂,容清棠又止住腳步,退了回去。
可久未看見熟悉的馬車回來,容清棠心底的憂慮層層堆疊。
幸而,就在她正打算命護衛套馬車回宮之時,遠處的雨霧裡終於傳出了一陣馬蹄疾馳而來的聲音。
容清棠立即看向那道衝破厚重雨簾朝她而來的身影。
可待看清來人後,她皺了皺眉——
衛時舟竟在大雨里騎馬而歸。
容清棠心裡一緊,連忙撐開傘,想走下石階去街邊接他。
看見容清棠的動作,衛時舟聲音嘶啞地朝她喊道:「別下來,會淋雨!」
容清棠生生頓住腳步。
待駿馬行至狀元府門外的街邊,衛時舟立即勒緊韁繩。
一路上都被驅使得快到極致的這匹馬忽而急停,前蹄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鼻尖不住地喘著粗氣。
容清棠看著衣衫濕透的衛時舟迅速翻身下馬,快步奔至她面前的幾級石階之下卻又立即停住。
衛時舟就這麼安靜地站在雨里,清瘦頎長的身形幾乎被這場夏日雷雨吞沒。
而在他身後,雨聲與雷聲似是霎時歸於沉寂,讓容清棠只看得見,也只願意看見他一人。
衛時舟沉靜深邃的眼神看過來時,容清棠的心臟不自覺地劇烈跳動。
她本以為雨這樣大,足夠讓世間萬物都變得朦朧。
可容清棠能清楚地看見落在衛時舟肩頭與發間的晶瑩雨珠,被雨淋透的衣衫,玉白的臉龐。
還有他眼底那些濃得化不開的,幾乎能讓人溺亡的深情。
像是另一場如傾如注的大雨,鋪天蓋地地朝她淋來,不留絲毫縫隙地將她籠罩其間。
兩人就這麼隔著雨看向對方,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見狀,狀元府門前的護衛們都遠遠轉過身去,不敢多看多聽。
雨水噼噼啪啪地打在容清棠撐開的傘面之上,這是周圍僅有的聲音。
須臾之後,是容清棠先丟開手裡的傘,徑直朝著幾級台階之外,衛時舟在的地方躍下——
這或許就是能逼衛時舟從他給自己限制的範圍之中走出來的契機。
不及一息,容清棠果然便被衛時舟穩穩地擁在懷裡,還帶回了府門前更靠里的地方。
瓢潑大雨甚至都沒來得及將容清棠的頭髮淋濕。
但她的裙衫被衛時舟身上的濕衣浸濕了些。
衛時舟很快便將容清棠放在避雨的位置,鬆開了手,又稍退了半步,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容清棠心裡一沉。
衛時舟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似是正艱難地壓抑著什麼。
「我先去換身衣服,再來……抱你。」
他一路淋著大雨趕回來,自看見容清棠的第一眼起便想將她按進自己懷裡,抱她,吻她,索取獨屬於她的氣息。
可他不能讓外面這些污濁而冰冷的雨水沾濕她漂亮的裙衫,更不能將寒涼帶給她。
容清棠上回便是因為他才染了風寒,病了好幾日,他不能再讓她生病。
容清棠直直地望進他眼底,面容平靜。
「下著大雨,怎麼還騎馬回來?」
衛時舟低聲道:「馬車太慢,我等不及。」
「等不及什麼?」
「見你,」衛時舟頓了頓,旋即重複道,「等不及想見你,一刻也不願耽誤。」
「但是呢?」容清棠問。
衛時舟頓了頓,「沒有但是,見到你就夠了。」
容清棠在心底無聲嘆了一口氣。
她重新主動上前抱住了衛時舟,倚在他胸膛上,柔聲說:「我也等不及想見你。」
「但只是看見你,還不夠。你一回來,我便想抱你,甚至想親你,可你剛才鬆開了我。」
「已經入夏了,只是衣服濕了點,換下便是,我不會生病。」
察覺衛時舟渾身僵硬,容清棠故作無力道:「但衛時舟,你要是膩了,不想再和我親近,便趁早和我說,別避著躲著,像是我惹你生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