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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9:04:44 作者: 夕階酒
太后一直便是這樣。
容清棠聽出他的聲音要比平常淡很多,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平常人家的父母與子女之間尚且有不合的時候,皇室中的親情或許更是一本難念的經。旁人沒有資格和身份去說些什麼。
不願讓這些事影響容清棠的情緒,衛時舟虛點了點她桌上的某處,另起話題道:「嘗嘗這道煨鱘魚,看味道比之容先生做的如何?」
容清棠這才注意到自己眼前那些還縹緲著熱霧的佳肴。
一共五張矮桌,所有菜式及碗碟都是一樣的,包括容清棠眼前的這道煨鱘魚。只是柔藍他們的矮桌離容清棠和衛時舟這邊稍有點距離。
這道煨鱘魚看上去的確和父親以前做的沒什麼兩樣,只是不知味道如何。
群青向父親學過這道菜,做出來的味道也極佳,卻總隱約有細微的不同。容清棠還沒遇到過第三個能把煨鱘魚做出那般好滋味的人,更遑論和父親做得一樣了。
父親離開以後,容清棠擔心他留給自己的記憶會逐漸被別人做出的味道掩去,便從沒特意讓群青做過這道菜。群青也深諳她的心思,不曾主動做過。
是以她已經許久不曾嘗過煨鱘魚的味道了,即便她一直很喜歡。
「這是尚食局做的嗎?」容清棠問道。
衛時舟指尖微捻,仿佛還能感覺到生魚肉和魚骨的冰涼觸感。
但他頷了頷首,溫聲說:「對。」
容清棠執起桌上的白玉箸,夾起一塊厚薄適宜的魚肉掩唇送入口中。甫一嘗到唇齒間鮮嫩甜美的味道,容清棠便怔了幾息。
竟和父親做的煨鱘魚一模一樣。
容清棠霎時覺得眼眶發熱,眸中已是有了淚意。
太多與父親共處時的記憶朝她湧來。
父親還在時,容清棠雖病弱,卻常歡笑著,雀躍著,永遠是父親身邊的一抹亮色。
如今容清棠的身體比之以往好些了,她卻已沒有了父親,性子也沉了下來。
此時他們在草場上席地而坐,於暖融卻並不刺目的韶光下用膳,左右也並無旁人。
容清棠想起之前衛時舟總讓她無需多禮,便也順著心意暫時把食不言的規矩放在了一旁,忍下淚意後道:「味道很好,與我父親做的一般無二。」
衛時舟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隨即含笑道:「那便多用一些。」
他又朝另一側一直未曾動筷的群青他們說:「你們也不必拘束,用膳吧。」
群青心中有惑,待陛下也開始用膳後,他便也執起玉箸嘗了嘗那道煨鱘魚。
可入口後,他卻不自覺地蹙了蹙眉,有些失望。
這道煨鱘魚的火候與調味都把握得很好,魚肉也十分鮮美,任誰嘗了都會說一句不愧是宮裡的貴人吃的東西。
可跟他做的煨鱘魚一樣,這不是姑娘最想要的味道。
但方才姑娘的話和語氣都不似客套與假裝。
群青沒有失禮地抬眸朝姑娘和陛下那邊望去,卻已經能斷定,姑娘那份煨鱘魚和他們的不同。
至於是誰做的……
即便答案已經呼之欲出,群青還是有些意外。
他能看出陛下心悅姑娘,可一國之君若能為姑娘做到此種地步,或許便不只是心悅而已了。
容清棠並未察覺有什麼不對。
她先專心地把那份不算太多的煨鱘魚用完,才開始品嘗別的。
矮桌上為每人準備的菜餚並不算鋪張。每道菜的味道都做到了極致,讓本就好口腹之慾的容清棠忍不住暗自在心裡稱讚了好幾回。
這是容清棠初次和衛時舟一起用膳,是以她不自覺地便會悄悄朝他瞥去,想確認他是否用完了。
若皇帝都已經放下了玉箸,她還繼續旁若無人地專心吃著,恐怕就不只是失禮,還有些丟臉了。
但容清棠注意到衛時舟正動作優雅矜貴地用著膳,不似快要結束的模樣,她便也稍稍放心了些。
每道菜的味道都很好,容清棠吃著便覺得心情愉悅,但想到了什麼,她又下意識皺了皺眉。
眼前這些菜的分量恰到好處,剛好每樣菜式能都嘗一遍而不會讓人食得過飽。若按容清棠平日的習慣,應正好能將這幾道擺盤精緻的菜用完。
但她總不能真在皇帝面前把碟子裡的菜都吃完。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餓鬼投胎。
可因為往年的某些經歷,容清棠實在不願白白浪費了眼前這些食物。
她有些為難地看向衛時舟那邊的矮桌,卻忽然注意到他正夾起了碟子裡的最後一塊珍珠豆腐。
容清棠又偷看了片刻,發現他似乎也準備將自己矮桌上的菜餚都用完。
容清棠這才放下心來,順著自己平日裡的食量,用完了這些色香味俱全又分量正好的菜餚。
而她正準備放下玉箸,便見一旁的衛時舟也恰好剛用完了膳。
容清棠不知道衛時舟是為了讓她能安心用膳,一直在默默注意著她這邊,有意等她用完了才停下。
她只以為是碰巧。
而順著她擱下玉箸的動作,衛時舟不經意瞥見了什麼。
他眸光一凝,狀似閒談般問起:「那是一枚藥囊嗎?」
藥囊和平常的香囊有些不同,是以不難認出。
容清棠點了點頭,道:「我師兄說它能驅除蟻蟲,安神靜心,我用著確實很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