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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9:04:44 作者: 夕階酒
「您與我之間並無深交,更談不上有何情意,如何做得了夫妻?」
聽見她一字一句地認真說完這句話,衛時舟面色如常,心卻止不住地往泥濘深處陷落,掙扎。
並無深交。
沒有情意。
可他偏要與她做夫妻。
「我與奏摺上列的那些人甚至都不曾相識,但你方才也向我推舉了她們。」衛時舟長指發緊,平靜道。
「這不一樣。」
「有何處不同?」
見她沉默,衛時舟又說:「若論家世門第,先生被人陷害的罪名已經洗清,他為官以來一直是賢臣能臣,政績出眾,朝野上下無人能否認。」
「且他既是新帝的恩師,又是太上皇的至交好友,身份貴重。」
「若論別的,我也不覺得你比不上誰。」
她處處都是最好的。
容清棠很清楚,父親雖曾官至戶部尚書,可他已離世數年,且在那之前便已遠離朝堂。
而即使把這放在一旁,容清棠仍說:「我已經成過婚,今日才奉旨和離。」
容清棠並不會因此覺得自己不如誰,卻也知道眾口鑠金,大多數人的看法難以更改。
衛時舟隨即道:「正好,你現在已是自由身,可以重新婚嫁。」
他不願步步緊逼,但他在無望的孤獨與寂寥中長途跋涉了很久才走到這一天。
他不能放棄唯一的,足以使枯木逢春的醴泉。
「可最重要的是,我們之間並無感情。」容清棠明確道。
她與謝聞錦之間的婚約雖自幼時便已定下,但若非真的有心動的情愫,當初她也不會嫁入王府。
若除去眼前之人的君王身份,單是他儒雅不凡的言行舉止與雲端朗月般的俊美樣貌,便稱得上「賞心悅目」這四個字。
畢竟就連他的那雙手,也是從骨相到膚色都找不出一絲不足來。
可他們之間到底沒有感情,甚至都談不上熟悉。
欣賞是一回事,結為夫妻又是另一回事。
他們才見過幾面,容清棠不覺得衛時舟提出此事是因為傾心於她。
他看起來也不是會衝動行事的性子。容清棠猜測應還有別的原因,只是他還未言明。
衛時舟被一股蠻橫得不講道理的期待和渴求攫住了心神,他暗自壓抑著迫切,狀似心緒平和道:
「我不會不顧你的意願,勉強你做你不願意的事情。」
「但我即位未至一年,後位一直懸而未決,前朝便總有人想從中參與謀劃些什麼。我想請你暫居皇后之位,助我平息朝中那些起伏不定的心思。」
「待我在朝政上更加得心應手,你便可功成身退,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絕不會有任何人阻攔你。但如今,實在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
果然,這應該才是他的本意。
容清棠想著。
她垂下眸子,細緻地重新翻看了一遍那幾疊奏摺。
從綿延皇室血脈到穩固國本民心,大臣們從不同方面諫言,為的都是後位上的人選。仿佛後位一日不定,朝野上下便不得安心。
上摺子的大臣們官位各不相同,卻能從他們推薦的人選中隱約分出派別來。
太上皇自幾年前起便不時在山寺中修行,去年退位後更是再也不干涉朝政。新帝今年秋日才及冠,即便他已登九五,或許在朝中也少不了受到掣肘。
可在此事上,容清棠也無法給他助益。
「為何我最合適?」她問。
因為我只想要你。
「因為選她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有可能壯大某一方勢力,打破當下的平衡。」
衛時舟說。
「到時劉相未除,還可能生出新的隱患來。」
劉家曾連續出過三朝皇后,積累起來的外戚勢力盤根錯節,官官相護,成了朝廷的蠹蟲。
是以即使從衛時舟的皇祖父那朝便開始著手應對,不再讓劉家女子入宮,可劉家的勢力仍然不容小覷。
但太上皇在位時做的最後一件事,便是強硬地剪除了劉相的大部分黨羽,最大限度為衛時舟掃清障礙。
劉相斷尾求生,如今雖還身居高位,在朝中的勢力卻也大不如前。
此時無論朝中哪位大臣的家眷坐上後位,即便樹欲靜,恐怕也會有四面八方的風想要搖晃他的本心。
到時便可能出現另一個劉家。
衛時舟雖未明言,容清棠也明白過來——
她的父親雖也曾身居高位,但眼下,她身後並無在朝為官的父兄。
且她已與安王府斷了關係,收場時鬧得並不好看,也算不上是安王那邊的人。
由容清棠坐上皇后之位,哪一方都不能如願,但他們的對手也沒有贏。
衛時舟便能在這個平衡里繼續減少掣肘,肅清朝野,剷除奸臣。
父親一生的夙願便是能扳倒劉相,容清棠又思及前世衛時舟為她修墓立碑的事,心裡已然有了決定。
但她沒有立時應下,而是繼續問:「需要多久?」
機會稍縱即逝,衛時舟長指微蜷,按捺著心底洶湧的情緒,聲音平穩道:「至多兩年。」
「這兩年內你我只需有夫妻之名,我絕不會冒犯逾距。」
「兩年後,無論我所圖之事的結果如何,你都可以離宮。」
衛時舟意味不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