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2023-09-07 09:04:44 作者: 夕階酒
    王妃仍闔著眸子靜思。

    這對數月未見的夫妻誰都沒有先開口,寂靜隨著縹緲的檀香菸霧盤旋而上。

    最終是安王先失了耐心:「是你放她走的。」

    聲音里沒有絲毫情意。

    王妃平靜道:「當年那毒若是讓她死了,也不會有現在這些事。」

    安王蒼勁有力的右手在紅木椅的扶手上緊了緊,道:「你一直很後悔當初害了這兩個無辜的孩子,所以如今才會潛心禮佛以求贖罪,不是嗎?」

    沒人知道當年是王妃給謝聞錦下的毒,還連累了容清棠。

    「你還知道她是和你兒子一樣的小輩。」王妃話裡帶刺。

    「我只後悔當初的毒沒下夠,沒讓他們一起死。」

    安王蹙眉道:「那個孩子的死是意外,你何苦遷怒旁人,一直自苦。」

    「那個孩子?」

    王妃重複他的用詞,忍不住提高聲音說:「那是我的孩子!」

    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卻因為安王要撫養他弟弟的兒子,剛出生便被送去了他一個部下家裡。

    誰曾想那孩子後來染了風寒,沒能活下來。王妃知道時,孩子已經下葬了。

    「他也是我的兒子,」安王抬手捏了捏眉心,「失去他我也很心痛,但你不該因此恨聞錦,他沒做錯什麼。」

    「那我的孩子做錯了什麼?」

    「我的大兒子不得不改名去隨了他的『聞』字,婚約也讓給了他。小兒子直到病死都沒見過我這個親生母親。」

    「我不該恨他嗎?」

    安王:「那容清棠呢?」

    王妃神色微滯,「當年她雖受連累中了毒,落下病根,卻也沒有死。」

    「她是容煜的獨女,如今沒了王府的庇護,劉相不會放過她。」

    「你不該放她走。」

    安王站起身,壓抑著什麼,徑直離開。

    「沒人留得住她,」王妃在他身後篤定地說,「她本就不屬於這座骯髒的王府。」

    即便在外面被劉相害死,也比困死在這裡好。

    院子裡落下一片新葉。

    在沉寂的夜裡砸出波瀾。

    安王府門前,劉楚楚帶的人正與王府護衛劍拔弩張地對峙。

    「沒有王爺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進府。」

    護衛態度強硬道。

    劉楚楚沒什麼耐心,「我這幾日每天都來你們王府,沒人攔過我。」

    「那是他們不懂規矩。」在護衛開口之前,一道沉著的聲音先回應了她的話。

    「世子。」護衛立即向來人行禮。

    「謝聞諶,是你讓人攔著我?」劉楚楚蹙眉問道。

    謝聞諶面色冷淡,「安王府與相府一向沒什麼交情,劉小姐請回吧。」

    他轉而命令身旁的護衛:「再讓亂七八糟的人進府,自去領三十軍棍。」

    「遵命!」

    「謝聞諶!」劉楚楚惱怒道。

    謝聞諶不再多留,無視劉楚楚,轉身踏入濃稠的夜色里。

    在正堂外的廊柱後停下腳步時,謝聞諶沉默地看著謝聞錦的背影。

    他這個弟弟,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衝動愚蠢。

    得知身世後,謝聞錦的每一步都走在他的預想里,倒有些無趣了。

    那些不屬於他的東西,他到底還是留不住。

    謝聞諶抬頭望了望深沉如墨的暗夜,有些期待明天的到來。

    翌日清晨。

    住在山寺中的人醒來便發現山裡的杏花開了不少。

    潔白如雪的花瓣在柔嫩的邊緣處稍帶紅暈,像是含了羞意或是點染胭脂的少女。

    「姑娘,下午我想試著用杏花做些糕點,你想嘗嘗嗎?」柔藍幫容清棠系好披風,問道。

    想起前世那些硌牙的杏花糕,容清棠不自覺笑了笑,還是和上回一樣應下:「好,到時我一定多吃幾塊。」

    待容清棠從屋內出來,群青立時稟報了昨日劉楚楚的行蹤。

    容清棠聽過後思忖片刻,說:「你再去查查城中的幾個賭場,看是否有與我和謝聞錦相關的賭局。」

    前世劉楚楚提起這場賭局時的情緒不太對,容清棠想弄清楚,以免陷入被動。

    容清棠今日要下山一趟。

    昨夜安王身邊的近衛來傳信,請容清棠今日去戶部衙門和謝聞錦一同處理完和離的事。

    而容清棠還未到戶部衙門,便先在城門外看見了等在路旁的謝聞錦。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憔悴,像是生著重病,正欲言又止地看著容清棠的馬車。

    「姑娘。」坐在車轅上的綠沈徵求容清棠的意思。

    容清棠放下車簾遮擋謝聞錦的視線,淡聲道:「不必停。」

    謝聞錦卻忽然往前邁步攔住馬車,出聲問她:「若我們真的奉旨和離,便再也做不成夫妻了,你想過嗎?」

    容清棠漠然的聲音從車內傳出:「求之不得。」

    謝聞錦身形一晃,他身旁的小廝連忙扶住他,忍不住逾距道:「少夫人,二少爺昨夜被王爺打了十幾鞭,此時還帶著傷,站都站不住。」

    「是嗎……」

    容清棠柔和的聲音響起,卻在謝聞錦幾乎以為她會心軟時重新道:「可這與我何干?」

    那是安王府的家事,她既已決定離開,便不會再回頭看。

    並非只有鞭子落在身上留下痕跡才是傷害。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