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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9:04:44 作者: 夕階酒
後來王妃潛心禮佛,不願與旁人有多的往來。無論是難得回京一趟的安王和世子,還是謝聞錦,他們在王妃那兒吃閉門羹都是常有的事。
王妃對容清棠的態度雖算不上熱絡,卻也從未將她拒之門外。所以除了貼身嬤嬤以外,容清棠反而成了這個家裡與王妃最親近的人。
容清棠甫一走進王妃的靜蘭院,便看見主屋的房門正敞開著,悠久醇和的檀香縹緲搖曳。
往常都會候在門外的陳嬤嬤不知去了何處。
「不是有話要與我說嗎?怎麼不進來?」王妃平靜的聲音傳來。
容清棠有些恍惚。
此情此景一如前世今日,只是上回她與謝聞錦談完和離的事之後才來見王妃。
容清棠緩步行至屋內,禮數周到地向坐在主位的王妃行了禮,「母親。」
王妃微微頷首示意她起身,隨即問:「決定好了?」
王妃沒有明言,但她們都知道這話是在問什麼。容清棠的回答仍與前世一樣:
「眼前的夫君和婚姻都與兒媳想要的相去甚遠。和離一事,願母親諒解。」
話音落下,容清棠捕捉到王妃一貫無波無瀾的神情里有一瞬微怔。但不待她深思,王妃便語氣如常地說:
「你倒是直言不諱。」
王妃知道自己這個兒媳不僅有絕色容貌和無雙才情,柔靜的表象下也有她的堅持。
「是聞錦辜負了你,我沒有諒解你與否的立場。」
王妃將平日不離手的那串佛珠放在桌上,繼續道:「聞錦雖不是我親生的,但我待他與世子並無不同。我便幫他問一問,若他今後知錯了,你可會原諒他?」
沒有片刻猶豫,容清棠沉默地搖了搖頭。
謝聞錦其實是安王的弟弟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
安王還未被封為異姓王時,他弟弟被權傾朝野的劉丞相陷害慘死,安王只成功護住了尚在襁褓中的謝聞錦一人。
幾年後安王把自己遠在西北的妻兒接回長安城內的將軍府安置,對外稱自己膝下有兩子,謝聞錦才有了如今的身世。
謝聞錦在與容清棠大婚那日得知真相,自此便開始謀劃報仇一事。
後來容清棠和謝聞錦十天半月都遇不上也是常事,即便碰見了,謝聞錦待她的態度也十分冷淡。
因為謝聞錦步步為營的同時,不僅對容清棠隻字未提,還不斷疏遠她。還是王妃實在看不下去,才與容清棠說了當年的事。
「劉相心狠手辣,聞錦擔心若有一日自己步入困局,你會像他母親一樣受牽連,所以才會故意對你冷眼相待。」
當初劉丞相為了逼謝聞錦的父親改換陣營,曾用他的妻子相要挾。謝聞錦的母親受盡了折磨,死狀十分悽慘,他父親經年不減的愛意全都成了她的催命符。
謝聞錦的父親抱著遺體回府後一夜白頭,第二天便被陷害進了大獄。安王日夜兼程,卻只見到他的屍體。
容清棠並非不清楚謝聞錦的痛苦與仇恨,也知道他刻意疏遠自己的理由。但她還是如實和王妃說:
「他有他的考量謀劃,我能理解,卻不能接受。」
並非所有的事出有因都理應被接納。
「可他自年少時便心悅你,你們相識相知這麼多年,當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
王妃仍記得,當初全城的人都以為王府會與容家退婚時,謝聞錦曾跪在她與安王面前,萬分鄭重地說此生只願與容清棠結為夫妻。
容清棠靜了須臾,說:「相識再久也未必能做到相知。」
所以謝聞錦才會從不把容清棠當成能與他並肩同行的人,還以為百般疏遠是為了她好。
但誰又能說日復一日的冷漠與隱瞞不是鈍刀子刺心一樣的傷害呢?
「你不再心悅他了,對嗎?」王妃心裡已有答案,卻還是問道。
王妃此時沒拿佛珠,只是以母親的身份來問這些,所以容清棠也認真道:
「對,所以我不想再做他的妻子。」
過去的感情已經被消磨乾淨了,容清棠不願再繼續耗下去。
王妃輕嘆了一口氣,話里少見地帶了些遺憾,「是聞錦這孩子沒有福氣,也是我們王府沒有福氣。」
王妃自認做不到這般通透灑脫,所以她只能在王府後宅守到老,守到死。
「罷了,走了也好,這裡不適合你。」王妃意味不明道。
她重新拿起一旁的佛珠,語氣也恢復了平靜:「今後我們應該不會再見,你多保重自己。」
「母親,您也多保重。」
容清棠以額貼地,鄭重地行了跪禮,最後一次這麼稱呼道。
容清棠幼時失恃,只用「母親」這個稱謂喚過王妃一人。容清棠嫁入王府以來,與王妃之間的關係雖不算親昵,卻也說得上融洽和睦。
但以後,她就又沒有母親了。
容清棠起身走出了主屋。
看著她纖細單薄的背影離去,王妃不自覺握緊了手裡的佛珠。可一想到即將回府的王爺和世子,她又緩緩卸了力氣。
在骯髒的遮羞布被撕破之前,她走了也好。
*
春光依舊明媚。
容清棠踏出靜蘭院的門後腳步微頓,因為院外正立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謝聞錦。
算起來,死過一回的容清棠已經有一年沒見過謝聞錦了。因為僅剩一縷殘念時她只能待在自己的墓碑附近,而他沒有來過。